趙成臉上掛著笑容,心里卻翻江倒海,心思早跟著吳先生,還有陸秉明一起走了。
該死,這陸秉明竟然和姓吳的勾搭起來了,這是想爬到他頭上,還是根本不信他會贏,提前找退路?
張若友看了一眼趙成,臉色也頗為尷尬,他當(dāng)然明白趙成的心思,就連他現(xiàn)在心里也在打著同樣的注意。
可今天這場酒席,是打著犒賞表彰平陽城各豪富士紳名義的,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種地步,也著實不像一場酒局了。
張若友頻頻示意,趙成卻早已神游天外,人在心離,哪還顧得上這些。
越想心事越重,臉色漸漸凝固,坐立難安,忽然起身說道:“各位,本縣突然想起來了,縣衙里還有些案件等著本縣批示,所以恕我不能繼續(xù)與眾位把酒言歡了……”
席間眾人臉色各異,心思早已不在,萬般疑惑等待解惑,縣令大人在此也難得暢快。
在他們眼里這個理由,敷衍之意不要太明顯,可當(dāng)下卻十分樂意,可表面?zhèn)€個皆是恭敬有禮,起身出聲相留。
“大人日夜操勞,廉潔奉公,我等甚是佩服,但今日難得休息,何不等宴后盡興再理公事?!?p> “是啊,大人一心為民,高風(fēng)亮節(jié),我等私下常常談起,都不由自行慚愧,難得有一睹大人風(fēng)姿的機會,還請大人多留片刻,讓我等能多瞻仰瞻仰大人的風(fēng)姿?!?p> 趙成擺手臉帶愧意,笑道:“眾位謬贊了,趙某雖然只是一介七品知縣,但也深知為官為民,此乃義理,時刻不敢忘于心呀……”
眾人臉色更是恭謹(jǐn)了,連連出言相勸,神情激動,言辭誠懇。
“眾位之心意,趙某心領(lǐng)了,本縣實在放心不下未完的公務(wù)啊,往后平陽城的繁榮安康還需要各位多多費心,過些時日本縣還會與各位詳談,不必急于一時”
趙成去意已決,臉帶笑容,語氣卻不容置疑,隨后看向身旁的張若友,“張師爺還麻煩你留下,代本縣好好犒賞各位,切記不可怠慢他們,他們可是我們平陽城的棟梁啊,平陽的繁榮安康離不開他們的辛苦付出。”
趙成一錘定音,眾人只是必要的客套而已,也不在執(zhí)意相留,紛紛起身相送。
這次趙成沒有拒絕,反而起身滿臉笑意,拱手相謝,又褒獎了一番眾人為平陽城繁榮安定所做的貢獻。
酒樓門口,趙成臨走之前,目光掃了一眼眾人,笑道:“各位請留步,趙某就不耽誤你們雅興了……”
然后看向張若友,意味深長的說道:“師爺,切記要好好招待各位棟梁,不可怠慢,若是各位沒有盡興,本縣拿你是問。”
“請大人放心,若友心里有數(shù)”張若友貼上身來,滿臉堆笑,看向身后眾人:“各位皆是平陽百姓的支柱,若友佩服都來不及,又怎敢怠慢?!?p> 趙成點了點頭,在眾人一陣相送聲中,滿臉笑意上了馬車,馬車漸行漸遠(yuǎn)。
馬車內(nèi),趙成臉色陰晴不定,目帶寒色,渾身顫著,哪還有剛才的淡然與和善。
……
酒樓門口,張若友和眾人目送趙成的馬車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后,依次又回到了席間。
“張師爺,今日之事大人到底是何意,那吳先生真的是從京城來的?”
席間眾人神情急迫,看著坐在主位的張若友,才剛剛坐下,就有人急聲相問。
張若友抬頭看了一眼羅安生,拿起酒樓早已備好的清茶,輕輕抿了一口,不急不緩的笑道:“羅兄果然是個急性子,多年來也不曾改改……其實我留下來為各位犒勞,順便也有給眾位解惑的意思,請眾位不要心急?!彪S后神情淡然的看了看眾人。
羅安生看了眼眾人,也不理會眾人眼中的笑意,大大咧咧的笑道:“嘿,這么多年了,張師爺還不知我的性情,老羅當(dāng)初就憑這急性子,才打拼下今日這一場富貴,這可是好東西,怎么能改呢?”
“是啊,羅老小子就是這副德性,師爺和他多說什么,還不知師爺大人今日到底有何用意,還望師爺為我等釋疑,我等感激不盡,日后師爺若有所需,必當(dāng)鞍前馬后,不敢相辭?!?p> 席間之前那個和羅安生和不對付的楊家主此時也插進話來,擠兌了一番對頭,也想知道趙成的今日這番舉動的用意所在。
張若友搖頭笑了笑,打住了臉色不好的羅安生,說道:“你們倆一見面就不對頭,看誰都不順眼,大家都是平陽城的有身份的人,這又何必呢?”
羅安生和楊家主異口同聲道:“師爺,我們倆的事你不明白,我和這姓楊(羅)的勢不兩立,要不是今日是大人相請,我怎么可能會和他同座一堂?!?p> 兩人說完都是一怔,互相看了看,各自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眼神里盡是不屑和鄙夷。
席間眾人都差點忍不住笑意,一時間臉色精彩至極,傳來一陣連連似喘不過氣咳嗽聲,有已經(jīng)笑出來仰頭四面漫無目的的打量著。
如此一鬧,這席間的氣氛算是一掃之前留下的陰霾,輕松適意了不少。
張若友看一眼兩人各自不忿的神色,心里嘆了一口氣,自己作為一縣的師爺,這城里大戶的恩冤糾葛,他哪能不知道,但其他人的縱是再怎么敵對,但面上卻是和和氣氣,甚至談笑風(fēng)生。
唯獨是這兩家卻是鬧得不可開交,完全是不要一點門面,更不用說什么身份風(fēng)度,是真真正正的勢不兩立,水火不容。
本來鄰居友睦的兩家,竟都將府邸遷移了,一座在城東之南,一座在城東之北,舍棄了中間的好地段,也算平陽城一大逸事。
也許是見氣氛過于尷尬,席間有人起身看了兩人一眼,又看向張若友笑道:“羅兄和楊兄,你們之間的事私下再怎么鬧我等都管不著,但現(xiàn)在還請兩位各自相讓一步……還請師爺為我等解惑,我等卻是心急,讓師爺笑話了?!?p> 兩人臉色才緩和了不少,不過也沒正眼瞧對方一眼,看了看席間笑意難耐的眾人,皆重新轉(zhuǎn)頭看向張若友方向,正聲道:“讓師爺和眾位笑話了,還請師爺為我等解惑?!闭f完順間轉(zhuǎn)頭,目中帶怒,互相瞪了過去。
眾人此時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趕忙連聲催促起張若友來。
“好了,羅兄,還有楊兄暫且忍耐一番張若友也深深看了一眼兩人,正色道:“今日那位吳先生,我想眾位就仔細(xì)見到過了?!?p> 有人連忙答道:“是的,那位吳先生真是京城來的密使……有點來者不善啊?!彼鞠胝f好生無理,態(tài)度惡劣,可想想還是改口了。
“嗯,王家一事,我相信大家都有了解,也曾都參與知縣大人的審理,剛才也像吳先生回答過了,所以明天欽差大人抵臨時,問起各位來,我想?yún)窍壬呀?jīng)說過了,各位也應(yīng)該知道怎么回答了吧?!?p> “這……師爺所說是何意?在下愚鈍,還請說明白一點……明日欽差大人……問話?”有人連忙問道,滿臉不解和驚疑,心中一股不詳預(yù)感油然而生。
張若友深深看了一眼說話的人,又看向亦是滿臉疑惑的眾人,忽然笑道:“原來是馬兄,馬兄這般聰慧之人都沒聽明白,看來是若友沒有說清楚?!?p> 不等那位馬家主回禮,張若友臉色一變,看向眾人的眼神都犀利起來,意味深長的笑道:“既然大家沒聽明白,那張某就說清楚點,明日朝廷派來的專審?fù)跫彝ㄙ\一案的欽差大人就將抵達(dá)平陽城,吳先生已經(jīng)說的夠清楚了,到時各位該怎么說話,我想不必我再說一遍了吧?!?p> “欽差大人……專審?fù)跫乙话傅臍J差大人”那位馬家主臉色頓時一變,向來穩(wěn)重的他失聲道:“師爺,你當(dāng)初可沒說會有什么欽差大人啊,你……你不能言而無信……”
張若友輕蔑地笑了笑,“呵,馬家主果然打得如意算盤,當(dāng)初答應(yīng)的爽快,分王家的產(chǎn)業(yè)時,可不見你這樣驚慌,我到記得那時是喜笑顏開,甚是春風(fēng)得意,說什么……這輩子值了?!?p> 馬家主聞言臉色暗淡了不少,眼眸里盡是慌張,不安之下透露著些許悔意,不再作聲,低下頭來神情變幻不定,身體微微顫抖不停,可以看出他現(xiàn)在心中多么焦迫不安。
席間的其他人臉色更是大變,神色霎時間凝重起來,紛紛向張若友望來,像是心中有許多話要說,兩人間的對話,此時他們心里哪還不清楚是何意。
當(dāng)初王家事發(fā),趙成親自下令糾察,日夜審問,幾日后在坐眾人皆在陸家主相邀下,在紅雀樓會面,卻沒想到見到了縣令趙成,才知道原來是縣令要見他們。
趙成的用意可想而知,便是讓他們當(dāng)作陪審,并幫忙尋找逃亡在外的王家小姐,眾人也不是愚蠢之輩,王家一事在趙成有意傳播下,似乎真的鐵證如山,但王家的背景眾人可是清楚的緊,這種時候也不敢亂站隊。
他們紛紛虛與委蛇,雖然看起來恭敬異常,但一談到重點他們酒岔開話題,可他們沒想到與王家形影相隨,乃至與其有婚約的陸家主竟然第一個出聲應(yīng)和,許下承諾,著實打亂了眾人思考。
最后在張若友的軟硬兼施的勸說下,他們最后終是也許下承諾,畢竟占據(jù)平陽城一半產(chǎn)業(yè)的王家,對他們來說心里不僅有畏懼,羨慕,更是隱藏在心底角落里的嫉妒。
以前王家勢大,王長安更是他們難以企及的存在,他們心中這絲嫉妒當(dāng)然掩埋于心底,所以對于王家那是仰望的存在,但在坐的各位那個沒有雄心壯志,可現(xiàn)實如此,王家根本不可動搖,所以他們安于現(xiàn)狀,老老實實,甚至與王家常有來往。
但如今在張若友鼓動和擺在面前切身可以感受的利益誘惑下,這些年他們可是羨慕極了,也眼饞及了王家的那巨大的利益。
他們失去了應(yīng)有的理智,連和陸家都要結(jié)為親家的陸家都如此,他們?yōu)楹芜€要如此顧慮重重,終是踏出了第一步。
可向來留有后路的他們最后還是與縣令相約,只是私下幫忙尋找王云嫣,雖然這看起來并沒有多大用,但終究能掩蓋一下他們的面目。
這是塊布,用來自我修飾的裹面步。
因為一旦他們做了,不管是私下,還是明面,到最后關(guān)頭都是一樣的,如此滑頭,反而還會徒惹對方看不起,事實也是如此,趙成許下的利益,也平白無故少了許多,但他們卻心滿意足了。
不是不夠貪心,是心里還沒有準(zhǔn)備好面對王家會如倒塌的“事實”,太過突然,令人不解,從而使人驚詫。
“難道各位家主連一個注定倒塌的破落之家都不敢直視?”
“難道在坐各位連王家留下來的產(chǎn)業(yè)稍微碰及都不敢?”
“難道你們連這點膽色都沒有了”
這是當(dāng)時張若友的接連而來,震耳欲聾的嘲諷和大喝,也是讓他們說服自己的理由。
可現(xiàn)在想來,的確可笑,哪有得了利益,還想脫身不擔(dān)責(zé)任的。
眾人眼神恍惚地看著主坐上的張若友,心底后悔不已,如今這個情景和當(dāng)初紅雀樓那場宴會何其相似。
同樣是一場所謂的宴會,同樣是需要他們做出選擇,不同的是,只不過換了一個地方和環(huán)境,但結(jié)果似乎并沒有改變,甚至要來的更加徹底,盡管他們內(nèi)心并不想,但卻必須如此。
竟在同一處跌倒了第二次,這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諷刺的。
賈生哀時
不好意思哈,又碼過時間了,字多了一點,今天還會有。百萬字見!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