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聽到集合廣播的時候,他的夢正做到一半。
擾人清夢。這是他入伍以來,最痛恨的體會,沒有之一。
“全體注意!”
陳景明指導員站在操場中央,呈立正姿勢,“云南邊防部隊一連一排——集合!”
口令一下,全體隊員跑步到操場中央面向陳景明集合,自行對正、看齊,立正。
排長寧岑接著喊口令,“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shù)!”
“1、2、3、4、5……”
報數(shù)完畢,江晨緊接著報告,“一班全體到齊!”
接著二班班長許國韜報告,“二班全體到齊!”
又接著三班班長馬成成報告,“三班全體到齊!”
寧岑緊接著下口令,“稍息,立正。”
然后他轉(zhuǎn)體面向,齊步前進3步,至陳景明面前立定,向他報告,“報告指導員,一連一排集合完畢,應到30人,實到30人,請指示!”
陳景明目光如炬,直視隊員,“稍息,立正!……云南邊防部隊一連一排全體隊員聽令,立即趕往古林箐原始森林協(xié)助當?shù)孛窬丫茸蛲硎?lián)人員!”
“天,蒼蒼。
“野,茫茫
“沒水,沒吃,見傷殘?!?p> 自言自語的莫蘿又嘆了口氣。她,實在,實在,太渴了!從下午突然下暴雨,然后翻車滾下來這個山谷,到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有五六個小時了。
莫蘿是從車里被甩出來,當時吉普車里前頭坐著蘇老師和梁師兄。而后面就擠著曉露、大林和自己,她被甩下時,大林捉也捉不住她,然后她就和大隊失散了,重點是,可憐她一背包的干糧也一并與她分離,以至于她沒吃沒喝地困在這鳥不拉屎的山谷。
雖然應了老娘那句今年犯太歲,流年不利,不過莫蘿覺得自己還是福大命大的,都能和打不死的小強兄相提并論了。以那種高速度摔下來,能有幸被茶樹的樹枝接一把,然后才咕嚕嚕地滾下來,那絕對是電視劇里主角才有的特殊待遇啊!只是,如狗血劇情的發(fā)展一樣,自己狗血地摔斷了腿,以至于她只能原地等真命天子來英雄救美。
當然上天會不會派真命天子來救她,她不知道,然而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有點擔心,自己摔不死,可能最終會被渴死餓死。
“尼瑪,那還不如摔死……”
莫蘿有氣無力地埋怨著,突然,她聽到身后傳來草木被撥動的聲音。
“呵呵……我想只是風吹的吧……”
她緩慢地轉(zhuǎn)頭,心臟簡直在她身體里暴動,而當她看見兩點微動的綠光時,心跳乍停。
江晨和部隊來到古林箐原始森林時,排長已經(jīng)給他們說明了情況,失聯(lián)的是從廣州來這里進行調(diào)研的大學教授和四名大學生。由于昨天下了暴雨,推測他們因為路滑,翻了車。他們留守在馬關縣古林箐村的同學在晚上十點后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就求助于民警,民警和村干部一同進入古林箐原始森林搜尋,經(jīng)過三小時搜索,依然無果。
雨連續(xù)在下,風繼續(xù)在吹。
他們每三人一組,沿著山路,分別在山谷、山澗、山坡進行搜救。因為下過暴雨,路上的痕跡被沖刷得干干凈凈,加上又是深夜,給搜救增加了難度。
“這些教授、大學生也忒膽大了,下暴雨還敢開車進來?!?p> 說話的是和他一班的孫猴子,不僅得了“兒童多動癥”,還繼承了他師傅唐僧的衣缽——話癆。
江晨正撥開一從灌木,他沒來得及回話,就看見了前面灌木叢間隱約透出銀白色的光。
“快,前面!”
聽到江晨沉穩(wěn)的喊聲,他前面的孫猴子和后面的阿呆都快步走過去。
阿呆真名***,看著木訥,平時少言少語,簡直和孫猴子反著來,根據(jù)他的性格特征,部隊里戰(zhàn)友就都叫他阿呆。
然而,阿呆脾氣好,也都應了。
果然,一輛白色Jeep自由俠就側(cè)臥在山溝。
里面的人看見了車外三個穿軍裝男人,憂愁的臉全部浮現(xiàn)劫后余生的喜色。
只是他們不吃不喝,互相擠壓著將近八個小時,實在沒力氣歡呼。
江晨蹲下來,發(fā)現(xiàn)后座的左邊車門已經(jīng)沒有,他望向里面,一共四個人,都意識清醒。
等等,四個人,不是五個人嗎?
江晨心中一緊,“還有一個人呢?”
“她……她翻車時被甩出去了……”
回答的是后坐的一位男生,他臉色蒼白,江晨隨即發(fā)現(xiàn)他大腿處被插進一根直徑有三厘米的樹枝。
被甩出去?
孫猴子和阿呆臉色微變,心里的同情油然而生。
“你注意到他往哪個方向甩出去的嗎?”江晨的聲音依然沉穩(wěn)。
“那邊……”
那男生手指著東邊。
“猴子,阿呆,我立刻去那邊搜救,你們留在這里實施救援,等部隊其他人來了,你們馬上帶幾個人過來接應?!?p> 江晨交代完后,就動作利落地邊剝開灌木叢,邊敏捷快速地前行。
虛驚一場的莫蘿再也沒力氣坐了,她索性躺了下來,合上了眼,算是給自己省點力氣。
然而,她一閉上眼,就開始胡思亂想:看來我真得當個餓死鬼了,這輩子還沒吃夠呢,早知道有這么坎坷的命運,我當初就不減肥了。我這個時候是不是該留遺書,要求土葬不要火葬,可是中國現(xiàn)在給土葬嗎?算了,火葬就火葬吧,只要不天葬就好,自己就是被餓死的,可不想用自己喂飽那些禿鷹!想不到我年輕貌美沒幾年就得死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紅顏薄命?可惜,我還沒來得及禍害一個男人呀!倒是被一個男人禍害得不輕,這都快要比竇娥還冤了吧,這哪哪也輪不到我來紅顏薄命呀!這老天給人安排命格都不審核一下資質(zhì)的嗎?要是真有老天在上,我一定得申訴!非要他還我命來!
然而莫蘿上一秒還義憤填膺,下一秒就不覺折戟沉沙了。
老爹老娘……很想他們……莫峰……也很想他……原來,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想著想著,悲從中來,以往被她壓抑的思念,如洪水猛獸,毫不慈悲地掀起千層浪。
莫蘿很哀怨,為了不再繼續(xù)被這樣折磨,她硬生生地睜開眼。
然而她睜開眼的瞬間,看見一張臉,這張臉一點也不陌生。
莫峰?她覺得不可思議,難道自己生出了幻覺,那個人間蒸發(fā)的,薄情寡義的人,竟然再次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那張臉在她睜開眼的瞬間好像被嚇到了,立刻就彈開,可是莫蘿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只手竟然按住了他的后腦勺,讓他更加湊近自己的臉。
莫蘿的眼睛瞪得老大,甚至眼里出現(xiàn)了血絲。
江晨的確被嚇到了。
他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閉著眼睛,一點生的氣息都沒有。被甩出這么遠,其實他心里已經(jīng)斷定她已經(jīng)死了。然而,自己正靠近去確認的時候,這個人突然地睜開了眼睛,還怒目圓睜的!
不會是詐尸吧?
江晨心里犯怵,正醞釀著反擊,這女的竟然慢慢地閉了眼,然后就朝他倒過來。
她的臉貼上他的臉,是溫熱的。
江晨吁了口氣,原來還活著。
他把莫蘿放平,大致檢查了她的身體,有很多處擦傷,她的右腳被八根樹枝固定了,看來是她自己給自己做的急救處理。
江晨對她生出幾分好感,在這樣的狀況下,能冷靜自救的女生,確實不多。
她,很堅強。
然而,江晨是不能讓她就這么昏著,不然真的可能昏死。
無力的黑暗中,莫蘿覺得很吵,外面好像有一個人不斷地吵著她,而且還一直拍著她肩膀,合著好像還帶著節(jié)奏!
莫蘿被吵得很郁悶,不得不睜開眼。
這個女生終于睜開了眼,江晨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
“同學,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莫蘿還很恍惚,可是她還是本能地點了頭。
江晨把她伏起來,從背包里摸出水瓶,把水遞到她嘴邊,“慢慢喝,不要太急?!?p> 莫蘿的意識恢復了大半,她順著江晨的手勢,慢慢地喝下水。
喝完水時,莫蘿完全恢復了意識。她認出了眼前這個一身軍裝的是江晨,不過,他好像不認得自己。
難道自己瘦下來之后真有這么大變化?以至于老同學都認不出她來了?
是的,江晨是她的初中到高中的同學。這個老同學說熟呢,其實都是交集不多,最多的是打照面。但是說不熟呢,嗯好像又不是。
江晨對于莫蘿來說有三層身份。
第一層,自己從前發(fā)小莫峰的難兄難弟。
第二層,自己閨蜜羅嘉琪的單戀對象。
第三層,呃……全世界最沒眼力見的電燈泡!
莫蘿想起了自己高中的時候整他的那一出,而且從那以后,江晨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忽然覺得他不認得她,真是老天良心發(fā)現(xiàn)了!
“猴子,找到她了,你們趕緊過來!”
江晨對通訊機說話的時候,莫蘿的肚子正咕咕叫。
顯然江晨是聽到了,他回頭望她時,她倒一點也不尷尬,扯著一張嬉笑的臉,問他,“解放軍叔叔,有吃的嗎?”
解放軍叔叔?
江晨那如NMG草原一樣遼闊的心此刻是萬馬奔騰而過的,這女的,腦子傷得不輕,直接歪曲的視覺神經(jīng)了吧,明明就是一個嫩得出水的“小鮮肉”在她面前好不好?
然而腹誹歸腹誹,他還是得當沒聽見那該死的“解放軍叔叔”,給她遞吃的。
莫蘿十分驚喜地接過江晨給她的巧克力。其實她沒怎么期待過他會給什么好吃,然而實在想不到他竟然會從包里拿出一盒明治巧克力,而且還是有堅果的!這甚合她意呀。
見她吃得有滋有味,心滿意足的樣子,江晨有些發(fā)愣,這女的是不是缺根名叫“害怕”的神經(jīng)?明明剛剛才一腳踏進了鬼門關來著。
喝足了,吃飽了。莫蘿來了精神,她饒有興趣地打量江晨。
銀藍色的月光里,莫蘿不能真切地看清他的臉,不過他的眼睛很有魄力。以前莫蘿覺得他和莫峰一樣,都能漫不經(jīng)心地嬉笑怒罵,可是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把從前的那份80%的漫不經(jīng)心坎成了30%,從前是肆無忌憚的,而現(xiàn)在是有所克制的。
這是就是他兩年來的成長嗎?
她又想到了莫峰,那他呢?離開了兩年多了,是不是也只剩30%是她熟悉的?
江晨發(fā)現(xiàn)這女的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憂怨?
我靠,不應該呀!她是從哪帶來的憂怨?對我感激涕零才是正確的情緒表達吧!看來是摔成“情緒失調(diào)”了。
與此同時,孫猴子一行人找到了他們。
莫蘿看見來的有四個軍人,夜色太深,她看不清他們的臉,其中兩個擔著擔架走,另外兩個拿著手電筒走在前面。
不過她的注意力被走在最前面的軍人的另一只手吸引了,那只手好像拿著一個白色的……尸袋。
他們在莫蘿兩人的面前停下來,這時,江晨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莫蘿在盯著孫猴子手里的尸袋看,目光不禁也移了過去。
發(fā)覺這兩人目光如炬地看著尸袋時,其他人也順著他們目光看過去。
此時,眾人意識到一個尷尬地問題,活生生的人,以及陰森森的尸袋。
拿著尸袋的孫猴子是最尷尬的,他覺得自己從此有了拿著燙山芋的深刻體驗。
打破尷尬的,是莫蘿咯咯的笑聲,她的笑越演越烈,笑得這五個壯漢心里發(fā)毛,全身雞皮疙瘩一聲接一聲地,一個接一個地豎起。
終于,莫蘿笑得岔了氣,笑聲才得以慢慢弱下去。
“不好意思,這個尸袋讓我深刻意識到自己劫后余生,一時情緒太激動?!?p> 她的話還滿含笑意。
阿呆是個長得高大威猛,實則單純木納的孩子,讓他消化莫蘿的這怪異行為和這詭異的話,實在難為他了,所以他只得呆呆的看著她。
后面來的兩位軍人,是二班的,二班的管理比一班的嚴肅得多,他們最常喊的口號是“地動山搖,面不改色”。所以,這小小的騷動哪能讓他們破功。
江晨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到她荒誕離奇的行徑,也不太吃驚,反正他已經(jīng)默默把她定義為腦子摔壞了。
只是現(xiàn)在幾個手電筒一同照著她,讓他可以更清楚地看清這人的模樣。之前他就覺得她的眉眼有點眼熟,現(xiàn)在看來,的確覺得哪里見過她,特別是她現(xiàn)在這笑瘋的樣子,好像似曾相識,而且莫名地讓他感到咬牙切齒,一個模糊的輪廓在江晨腦子里隱約現(xiàn)形,然而正要呼之欲出的時候,卻被猴子愉快的聲音打斷了。
“嘿嘿,你這姑娘有趣,交個朋友怎樣?”
猴子,人如其名,大腦構造比較靠近猴子,最愛鬧騰奇奇怪怪的事。
莫蘿覺得比起他身后那一板一眼的軍人,這個嬉笑輕浮的,就顯得有個性,于是想也不想,就愉悅地回話:“那可以有!”
一月女鬼
我寫了兩年的小說,本來故事是從高中開始的,后來我大學畢業(yè)了,沒寫下去,只完成了高中部分。這半年來,又翻出來寫,可能因為出了社會,對小說的初衷改變了些,干脆就從大學開篇。這本小說是有關青春的,或者說,后來寫著寫著,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它有關什么。不過,我能確定,這些故事已經(jīng)活著我生活里。希望有緣人看到它,可以耐心點看下去,收藏起來養(yǎng)肥也很好。我給自己小說建了個群,喜歡的讀者可以加入來聊聊天,畢竟一個人寫作很孤單,我會守在群里等你們哦(′-ω-`)。ps.作者本人不是個小鮮肉,也不是個大媽,應該算是快要老的小姐姐,我覺得和小年輕聊天能讓自己心態(tài)年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