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崔氏和宋知憶就到了清潭茶莊。下了轎子,宋知憶看向四周,朗坤的茶莊大多都風(fēng)雅靜謐,吸引文人墨客來此飲茶作詩,修身養(yǎng)性,貴婦人們也喜歡來小聚,這里安靜人少,說些家長里短的閑話,不會擔(dān)心被旁人聽到,還顯得高貴優(yōu)雅。
清潭茶社的環(huán)境不僅僅優(yōu)雅,還有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別致的茶園。這里的茶園設(shè)計的與眾不同,不僅僅是展示各式茗茶的地方,還是賞花賞景的地方。各式假山造型奇特,有的建在草地上,有的建在水池中央,四處種植的都是大片的花草,有許多稀有的種類,一年四季都有花在綻放,即使外面白雪皚皚,這里也如春天一般。這樣的地方,在宮中不稀罕,在京城附近,卻是十分少見了。
宋知若前世就陪著崔氏來過一次,那是在她成親之后,崔氏約了幾位夫人在這里飲茶,叫宋知憶同去,自然是在那些夫人面前表演了她這個后母是如何的疼愛繼女,即使她嫁做人婦,還要惦記著她。而那時的宋知憶,在薛府的日子并不幸福,見到崔氏更是格外的高興,在外人看來,她對崔氏十分的依賴和親昵。
只不過那一次,她在茶園散步的時候,隨手摸了摸開得正艷的花草,其中有一大叢魚尾花,京城十分少見,她湊上去使勁聞了聞,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臉上和手上都立刻起了紅疹,尤其是手上,因為接觸了那花,起的紅疹一片一片的十分嚇人。等大夫來看了才知道,原來她是對魚尾花敏感,別人沒事,她接觸到就會頭暈,惡心,起紅疹。好在那紅疹看著嚇人,涂些藥,躲開陽光,過幾天就會消下去了。這件事發(fā)生在她成親之后,現(xiàn)在的崔氏自然是不知曉的。
進了茶莊,穿過茶園,就到了里面的單間,一共十間。跟著領(lǐng)路的女子,崔氏輕車熟路的帶著宋知憶到了一個單間,里面茶香四溢,已經(jīng)擺好了各式茶具和各種茗茶,一個面容姣好的丫鬟在里面,見到她們,沉穩(wěn)的行了禮,就退回去繼續(xù)安靜的燒水煮茶了。
崔氏與宋知憶坐了一陣子,點了一壺鐵觀音,一壺玫瑰花茶,幾碟精致的小點心,不疼不癢的聊著天,等的久了些,崔氏面上露出些急躁的神情,講話也心不在焉起來,宋知憶不動聲色的看著,心里面想,她剛活過來的時候,將崔氏看作洪水猛獸,看作心機深難對付的仇人,可慢慢的才發(fā)現(xiàn),其實崔氏并不聰慧,也不夠沉著,只是善于迷惑人心,又仗著父親對她的寵愛,才能在府里為非作歹,還瞞住了所有人。宋知憶對揭露崔氏的面目,已經(jīng)有些頭緒,只等宋清憶考完科舉,再同他商議。她希望這一次在茶莊的事,能靠自己的力量將事情解決,不要太多的打擾到宋清憶,讓他在科舉當(dāng)前的時候分心失利。
崔氏正在暗自著急,就聽得一陣腳步聲,茶莊里的一個丫鬟將一個貴夫人領(lǐng)了進來。
“這位夫人,今日茶莊的掌柜記錯了日子,將一間單間定給了兩位夫人。現(xiàn)在這位夫人大老遠(yuǎn)的也趕來了,能不能。。?!蹦茄诀呙媛峨y色,小心的問崔氏。宋知憶默默的想,這丫鬟演得倒是很真切,彷佛真的怕兩位貴婦人生氣一般。
崔氏已經(jīng)站了起來,打斷丫鬟說:“你下去吧,我同這位夫人認(rèn)識,正好坐在一起敘敘舊?!蹦茄诀吡⒖糖еx萬謝的行了禮,走出了屋子。
“鄭側(cè)妃也來了!那丫鬟不知側(cè)妃的身份,不然哪還會來問我。。。今兒個真是巧極了?!贝奘闲σ庥膽?yīng)了上來,心里卻想,這個鄭側(cè)妃,又不是王府的正妃,架子倒是不小,明明說好了這個時辰在茶莊見,她偏偏故意晚到了這么久。這樁親事成了之后,她可不想再跟這個鄭側(cè)妃打交道。她之前與鄭側(cè)妃并不熟悉,是因為鄭側(cè)妃那癡情兒子帶著自己的相好在崔老三的酒樓包下一間房,隔三差五的就去喝酒用飯,被崔老三注意到,無意中聽到他與那相好的對話,原來那女子出自青樓,還已經(jīng)有了身孕,祁寒峰答應(yīng)那相好的,盡快找個好欺負(fù)的小姐做正妻,就娶那青樓女子進門。那時候,崔氏正在為榴月攀上薛良書就翻臉不認(rèn)人的事情生氣,崔老三立刻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崔氏,這樣的“好親事”,崔氏一聽就來了精神,找準(zhǔn)機會接近鄭側(cè)妃,大著膽子的暗示了一番,沒想到鄭側(cè)妃心急得很,不僅親自到將軍府參加了她的宴席,還立刻就主動提出要相看宋知憶。這件事成了,可比榴月強百倍,還不需要自己去動手。一個青樓女子,能牢牢攏住王府大公子的心,必然是個有野心有計謀的,這樣的妾侍,還有了身孕,怎么可能放過情郎的正妻。
鄭側(cè)妃目光直接落在了宋知憶的臉上,宋知憶故意做出眼神閃躲,十分心虛的樣子,讓鄭側(cè)妃輕輕的皺了皺眉。崔氏殷勤的同鄭側(cè)妃聊了幾句,便對著宋知憶說:“長輩們說話,悶著你了吧?母親不拘著你了,你到茶園里散散步吧。有看上的茶葉,就拿著,幫你大哥哥也挑幾盒好茶,母親買來送給你們?!?p> 宋知憶心里明白,祁寒峰怕是就在茶園里等著呢,她裝作如釋重負(fù)的樣子,笑著應(yīng)下來,站起身帶著碧煙往茶園走去。崔氏和鄭側(cè)妃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宋知憶走到茶園,立刻腳步不停的向記憶里茶莊種著魚尾花的地方走去,生怕在這之前就被祁寒峰遇見。碧煙在她身后默默的跟著,她們走了不到半柱香,就看到大片的魚尾草出現(xiàn)在眼前,宋知憶心中一喜,擔(dān)憂消散了一半。她將兩邊的衣袖卷起,拿出碧煙連夜為她縫制的護手,套在兩只手上,沖碧煙點點頭。碧煙上前小心翼翼的拔掉幾只魚尾花,轉(zhuǎn)身使勁在宋知憶的手臂上摩擦了十幾下。她們又站了一會兒,眼見著宋知憶的手腕和兩臂開始泛紅,碧煙雖然提前知曉,還是驚了一下,宋知憶放下衣袖,抬眼正要對碧煙說話,卻發(fā)現(xiàn)有人無聲無息的走到了她們跟前。
宋知憶雖然嚇了一跳,還是勉強忍住沒有叫出聲。那人先開口說:“宋小姐,我下面要說的話,倘若有所冒犯,還請見諒。我只是不愿看著你被家中長輩蒙騙,所以特來提醒你幾句話。”
這樣的開場白,宋知憶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如何回答,祁寒嶺卻忽略了她臉上的神情,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家大哥祁寒峰,今日要來茶園相看一位女子,若是合適,便會上門求娶。我說合適,而不是喜歡,是因為大哥早已有了心上人,只是那人身份做不了正妻,因此才費心想要找一位天真無邪好拿捏的姑娘娶進門做他的正妻,這樣他的心上人才不會受氣。如此精心策劃,只為了心上人高興滿意,可見大哥是位癡情人,只是癡情人對心上人越好,對其他的女子就會越冷淡無情,宋小姐是聰明的女子,我這番話,你可明白?”
宋知憶越聽越驚,原來這就是崔氏的目的和祁寒峰要相看她的原因!祁寒嶺不等她回答,又說:“我大哥最怕未來正妻是個蠻橫霸道的女子,若是那女子有人為她撐腰,連同鄭側(cè)妃都會避諱,我聽說宋小姐與益清公主十分親近,宋小姐,你可懂我的意思?”
“謝謝祁世子的提醒,這話中的深意,我都明白了,只是。。。我與祁世子萍水相逢,今日為何。。?!?p> “為何不惜家丑外揚來提醒你?”祁寒嶺打斷宋知憶,桀驁的笑了出來:“因為我對宋小姐印象很好,不想看到這樣與眾不同的女子受人陷害,而且,我也相信宋小姐會守口如瓶,不會將我們祁王府的家丑宣揚出去?!?p> 祁世子竟然是如此坦白直接的人,宋知憶此刻若是扭捏害羞,反而俗氣了,她于是端端正正的行禮謝過祁寒嶺,開口說:“知憶深謝祁世子,這件事情我絕不會告訴他人?!?p> 祁寒嶺聽了,面露欣賞,笑著說了一句:“宋小姐,后會有期?!鞭D(zhuǎn)身正要走,又返回來加了一句:“這件事,你母親從頭到尾,都知曉,你在家中,怕是要小心行事?!?p> 宋知憶心中更加感激,可畢竟男女有別,她不能說出大恩大德改日相報的話來,只能點頭說:“我明白,這次真的多謝祁世子了?!?p> “謝就不必了。”祁寒嶺笑著應(yīng)下了。
宋知憶目送祁寒嶺走了,轉(zhuǎn)身也要走開,卻迎面撞上了一個人,那人聲音十分冷淡,說了一句:“宋知憶,你倒是很喜歡替別人保守秘密。”
宋知憶聽出那聲音的主人,驚喜的說:“大皇子,你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