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自白

　　自從郭知宜提出將白憐接到宮里靜養(yǎng)之后，史敏的神色就變得不對勁起來，目光游移，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郭知宜借著低頭喝茶的動作，掩住了眼中的深思。

　　屋內(nèi)一時安靜下來，郭知宜端著茶杯輕輕吹氣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回郡君、夫人，小姐醒了?！笔膛老驳穆曇魝鱽?，打破了室內(nèi)越來越奇怪的氣氛。

　　“小憐，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郭知宜坐在床邊，細(xì)細(xì)打量著白憐的面色，蒼白消瘦，比從宮里回來之前狀態(tài)差了很多。

　　郭知宜忍不住皺起眉，越發(fā)覺得將白憐帶走是個正確的選擇。

　　“郡、郡君？”白憐費勁地抬起眼皮，瞳孔好半晌才聚焦。

　　白憐愣了一下，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郡君終于來了，太好了?！?p>　　郭知宜：“？？”

　　終于？

　　郭知宜疑惑地看向白憐，卻發(fā)現(xiàn)白憐的神色猛然一變，頭也低垂著，細(xì)看來抓在錦被邊上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害怕？

　　白憐在害怕什么？

　　郭知宜眨了眨眼，悠悠地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只有一個微微笑著的史敏。

　　只是這笑，怎么看都帶著些勉強(qiáng)。

　　郭知宜移開視線，心中的猜測有了方向。

　　白家其他人的情況她還不知道，可眼下看來，白夫人和白憐的關(guān)系明顯不怎么樣，甚至可以說是糟糕。

　　這倒是有趣。

　　白夫人和白憐可是親母女，她先前怎么也沒懷疑到這兩個人頭上，卻沒想到，現(xiàn)實竟充滿了戲劇意味，異常出乎意料。

　　郭知宜一邊笑著和白憐說明來意，一邊暗中觀察著這對母女的神色，直覺其中大有故事。

　　直到離開白府，白憐的神色才恢復(fù)正常。

　　郭知宜忍不住打趣道：“原來這世上還有白神醫(yī)害怕的人??？”

　　白憐幽怨一嘆，癟著嘴：“怎么不怕啊，她……”

　　白憐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郭知宜，垂眸一嘆，自嘲地笑了笑：“罷了?！?p>　　郭知宜眉梢一動，視線自白憐額前垂著的短發(fā)落到扯著帕子的雙手上。郭知宜唇角微微上提，伸手挑起白憐的下巴，與一張梨花欲雨的小臉正面相對。

　　郭知宜輕哂：“我與你勉強(qiáng)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了吧，怎么還一個人憋著心事掉眼淚呢？”

　　郭知宜頓了下，收回手撐在馬車?yán)锏男“干?，“你救我一命，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可開口。能幫上的，我必定全力而為。”

　　白憐紅著眼看向郭知宜，緩緩搖了搖頭，“沒用的，誰也幫不了我?！?p>　　“不過，”白憐停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吐了下舌頭，“郡君要是肯聽我吐苦水，我會很高興哦?！?p>　　郭知宜愣了下，在剛才的一瞬間，她好像在白憐的眼中窺見了一股摻著滄桑的復(fù)雜情緒，但這股情緒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她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xiàn)了錯覺。

　　“其實，說出來郡君可能都不會相信，”郭知宜出神的時候，白憐半垂著眼簾，聲音低沉地說起了往事，“夫人她……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p>　　“咳咳?！惫藛芰艘幌?。

　　不是，等等，白憐說什么？

　　郭知宜見鬼似的盯著白憐，試圖在那張俏麗的臉蛋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然并卵。

　　白憐的神情不似做偽。

　　白憐也沒必要做偽，這個謊言對她百害而無一利。

　　想明白這一點后，郭知宜的腦子里立刻又被“臥槽”刷屏。

　　這可真是，好大一個突如其來的天外隕瓜。

　　這個瓜要是砸到京城，估計得把京城砸得震幾震。

　　郭知宜好半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確定沒弄錯？如果是真的，那你的親生母親是……”

　　白憐的聲音里帶著憂傷：“我的生母名喚顧胭染，在生下我的時候就去世了?！?p>　　郭知宜靜默片刻，“逝者長已矣，生人當(dāng)勉力?！?p>　　白憐苦笑，“這么多年了，我自是看的開了，唯一不能接受的，便是……不能為母親昭雪，甚至認(rèn)賊作父母，罔活了十多年?！?p>　　郭知宜偏過頭，深呼吸兩下，被迎頭而來的巨大信息量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你的意思是？先慈的死因另有隱情？”

　　白憐長嘆道：“時隔多年，舊人零散，當(dāng)年的隱情早已經(jīng)無從查起?！?p>　　這就是默認(rèn)了。

　　郭知宜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雖然她估計白家這種大世家里面會有許多見不得人的東西，可萬萬沒想到，僅僅撥開一角，所見仍然讓她瞠目。

　　照白憐所說，白憐并不是白夫人的親生女兒，而是一個叫顧胭染的女子所生。

　　而這個顧胭染在誕下白憐之后便去世了，白憐被當(dāng)做白夫人的親生女兒養(yǎng)在白夫人膝下十余年。

　　但是，當(dāng)年白憐生母的死因另有隱情，很可能和白夫人、白大人有關(guān)，而且，白憐不知道什么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年的異常。

　　郭知宜咋舌，好一出豪門狗血大戲啊。

　　白憐小心地拉住郭知宜的一片衣角，神色痛苦，“長安姐姐，你能想象嗎？十多年來我一直都以為夫人是我的親生母親，即使有時候斥責(zé)我、懲處我，我都以為是愛之深責(zé)之切……

　　可三年前我卻發(fā)現(xiàn)，并非如此。是我錯了，錯的離譜，她根本不是我的母親，甚至，她還是殺害我親生母親的兇手！”白憐說著說著眼淚就順著臉頰往下掉。

　　郭知宜嘆了口氣，輕輕攬住白憐，“好了好了，都過去了，善惡到頭終有報。”

　　白憐抬首，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郭知宜，“長安姐姐，我不想回白府了，你讓我跟在你身邊行嗎？”

　　郭知宜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哭笑不得：“你跟著我算什么？我若是個男子，說不定還能將你收入房中，可我不是啊。而且我四處奔波，身邊危機(jī)四伏，不適合你這樣的小姑娘?！?p>　　白憐擦了擦眼淚，鼓起腮幫子，期待地說道：“我就跟著長安姐姐兩三個月好嗎？我?guī)煾竿獬鲈朴瘟?，兩三個月之后才會回來?！?p>　　“神醫(yī)谷谷主？”

　　白憐點頭，“我打算回神醫(yī)谷，不想回白府了?！?p>　　“神醫(yī)谷谷主和你母親……是不是有血緣關(guān)系？”郭知宜恍然想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神醫(yī)谷谷主，好像叫顧清川？

　　也姓顧？！

　　白憐：“是我舅舅?！?p>　　郭知宜：“……”

　　郭知宜覺得，就算沒有白家這層身份，白憐這丫頭也很值得拉攏?。?p>　　郭知宜心思已動，象征性地推讓了下就答應(yīng)了白憐的要求。

　　白憐高興半晌，本就不多的精力消耗的一干二凈，一到鐘靈宮倒頭就睡著了。

　　像個小孩子一樣。

　　郭知宜無奈一笑，掖了下被角，轉(zhuǎn)身離開。

　　輕到幾乎聽不見的關(guān)門聲響起，輕羅紗帳里，白憐緩緩睜開了眼睛，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