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桑樹邊上,安云一身藍(lán)緞袍,抬頭看天。
“還打不打了?”他朗聲問道?
“打?。】窗巢蛔崴滥??!边€在空中的赤烏大聲說道。
“嘿嘿!”臺階上的杜鶯兒雙手拄著下巴坐定,雙目含春,看著階下的“夫君”。
邊上還坐著安鈴兒。
空中的赤烏筆直墜下,面朝黃土背朝天,濃密的須發(fā)齊齊朝天,身上獸皮衣獵獵作響。
安云見了屈膝一躍,一飛十余丈。
兩人正要交鋒。
赤烏一拳頭砸下,安遠(yuǎn)抬手一挑,將迎面而來拳頭撥開,而后一腳踹起,正中赤烏腹部。
還在下落的赤烏被他一腳踹飛,飛速飛上空中。
“啊……”
安云穩(wěn)穩(wěn)落地,又抬頭看天。
邊上的姑嫂二人嗤嗤笑著。
“嫂嫂,我哥哥厲害不?”安鈴兒瞇著笑著打趣杜鶯兒。
“厲害厲害?!倍批L兒紅著臉說道。
兩人相互挽著手臂,額頭相靠,說著些女兒家常。
五角亭下,嚴(yán)牧一臉頹然,像是丟人丟到家的樣子,還不時拍著自己的額頭,長吁短嘆。
“這傻貨,跟誰打不好,偏要跟安適之打……”他自語道。
“還打么?”安云抬頭問道。
“打啊,你先讓俺下來。老是飛在空中,怎么打?”空中,飛速下墜的赤烏喊道。
那匹水馬探出腦袋,粗壯的脖子艱難地抬起,看了眼天空,居然如人臉那般咧嘴一笑。而后又做賊似的縮回馬廄里。
“你接著俺,不然俺要摔死了?!背酁醭卮蠛?。
后院里的數(shù)人各自大笑不已。
赤烏離地十丈,眨眼睛就要砸在地上。安云低喝一聲,雙足踏地,雙掌手心朝天,身后藍(lán)緞袍飛揚(yáng),發(fā)絲翩翩而起。而后又爆喝一聲,雙掌快速抬起。
一陣風(fēng)來,刮得后院的那棵歪脖子桑樹嗚嗚作響。就連五角亭上的瓦片都抖動著而后朝天飛去。
急速下墜的赤烏莫名得緩了下來,待落地之時幾乎靜止不動,穩(wěn)穩(wěn)站在地上。
“還打么?”安云問他。
“打!”赤烏爆喝一聲,不倫不類地做了個揖,而后快速奔向安云。
嚴(yán)牧嘆息,安云也搖著頭長嘆。
赤烏蓄勢而來,兩人皆是空手。他掄起臂膀,一拳砸來。拳鋒未到安云身上,又掄起一拳。
安云兀自不動,站直了讓他打。
待拳頭砸在安云胸口,金石之聲爆起。
只見著安云紋絲不動,勢大力沉的拳頭砸在他身上宛如清風(fēng)拂山崗。蓄力甩來的鞭腿,揮在他腰桿,恰似明月照大江。
“你咋這么耐打?”赤烏不解,皺著眉頭問道。而后不依不饒,雨水般的拳腳揮舞成風(fēng),抽在安云身上。
爺孫兩恰好來到后院,見著這一幕。
安寧一臉自豪,安遠(yuǎn)滿目欣慰。
面前,安云終于出手了。每一擊皆是食中二指并攏,無一不擊在赤烏出拳的手腕或是鞭腿的膝蓋上。
他這么隨意一點一擊,揮灑如風(fēng)的拳腳便立馬沒了勁道。
邊上的安寧看不出所以然,只能歪著腦袋。倒是安遠(yuǎn)不時點頭,而后輕聲嘆了一句:“有此境地,我兒縱使不入‘天人’也能無敵于天下?!?p> 面前,一臉疑惑的赤烏被后發(fā)先至的安云近身,肘擊在脖頸,提膝砸在腹部。
而后,赤烏如先前那般筆直飛起,一飛十余丈。
空中,赤烏疼得睜不開眼。待身子不上不下,剛要下墜之時,一身藍(lán)緞袍出現(xiàn)在他身子下方,又是一腳,自下而上踹在腹部。
赤烏又飛起,一飛三十丈。在空中懸停的一剎那又給自下而來的安云或拳或腳擊飛,一次飛得比一次高。
后院地面,安云上上下下皆在眨眼之間,眾人只看著面前有一道藍(lán)光不明不暗,不熄不滅。
那匹水馬又竄出馬廄,腦袋飛快地一起一落,大嘴一咧,既好笑又可怕,還不時地“呼”上一聲。
末了,安云落地之后爽朗一笑,身子一扭,身上藍(lán)緞袍飄起,灑脫得緊。
不枉安東之人稱其為“俏安云”。
邊上的杜鶯兒拾階而下,玉手一提,將安云臉上本就沒有的“汗水”抹掉。
“累么?夫君?”她俏吟吟問道。
“不累,這赤蠻兒當(dāng)真耐打?!卑苍普f道,而后夫婦二人并肩入了屋內(nèi)。
“先散了吧,沒有一刻鐘,那赤蠻兒下不來?!?p> 他說道。
邊上的嚴(yán)牧一拍額頭,馬廄里的水馬歡快地“呼”了一聲,前蹄不停躍起,大嘴咧得欲裂。
門外,一女子登門造訪。
聽到聲響的安寧快步跑去大門。
“該不是慕青源這老烏龜派人來尋仇?”他心里想著。
到了門口,輕輕拔下門栓,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響。而后稍稍拉開木門,只敢開起一道小小的門縫,恰好夠他斜著眼瞅向外頭。
門外,一女子身穿寬袖繞襟深衣,一身青色,腰間系著三根紅繩,在右腹綁成蝴蝶模樣,還系著兩個鈴鐺。
一雙繡花鞋在深衣下擺若隱若現(xiàn)。
“你找誰?”安寧怯生生問道。
“小女來找鎮(zhèn)遠(yuǎn)侯,有事相問?!迸宇~首說道,雙手十指交叉橫在腹前,一對寬大袖子垂如門簾,幾乎垂到膝蓋以下。
“哈,”安寧大喜,“你是來揍那個老頭的么?”
他一把拉開大門,躍到那女子面前,這才看清那人容顏。
“哦,是你??!”他頓覺索然無味,“回去吧回去吧,你連那個赤蠻兒都打不過,更別提那糟老頭了。”
“我并非來跟鎮(zhèn)遠(yuǎn)侯相斗,只是有一事不明,敢請小公子通稟一聲。”她腰桿微曲問道。
安寧頓時沒了興致,背過身去,懶洋洋地說道:“那老頭在后院,你自己去找他。老子才沒那閑工夫幫你通稟?!?p> 來者正是琴可親。
“多謝!”他作揖說道。
門內(nèi)的安寧一腳拄地,仰靠在院墻上,瞇著眼看著琴可親一身鄰家姑娘的模樣。
“女人都是妖怪,換了身衣服整個人都變了!”他啐了啐。
目光所及,琴可親并不寬大的裙擺絲毫不見動靜,倒是隨著身子往前,腦后盤絲錯節(jié)的黑發(fā)極有規(guī)律地一上一下跳動著。
后院,安遠(yuǎn)盤腿坐在五角亭里。
琴可親未到,他卻已然知曉。
“小姑娘來此做甚?”他朝著后廳廳墻說道。
須臾,琴可親才走到后院。離著老遠(yuǎn)朝安遠(yuǎn)一揖。
“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故而來此叨擾,望侯爺不吝賜教!”她長揖到地說道。
“你且到老夫面前來!”安遠(yuǎn)笑著朝他招招手。
邊上的嚴(yán)牧,比起傻憨的、此刻還在空中不知是下落還是上升的赤烏機(jī)敏得多,也稍稍挪了幾步。
兩個后生各自在五角亭的兩個角下站立,安遠(yuǎn)盤腿烹茶。
“但問無妨!”他提起壺蓋看了眼水泡,對琴可親說道。
“昨日,小女與杜似江擂臺相斗,末了,小女本可將杜似江斬殺,只是揮劍之際,恍惚間看到自己人頭落地,即便是今日想起,也覺得項上人頭不穩(wěn),像是隨時都能掉下來那般。小女問過督山侯,督山侯告知小女,此是乃侯爺所為,故而小女子今日前來相問侯爺?!?p> “哦?”安遠(yuǎn)一笑,緩緩倒茶入杯,“可是這般模樣?”
語畢,安遠(yuǎn)食指輕扣茶壺,徵聲起,其聲雄壯且明朗。
邊上的嚴(yán)牧瞬間如同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