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夏無期眉頭一擰,怒視那老丈,“督山侯,抓人的是本公,下令抓人的是詩公。侯爺那句‘雜碎’罵的是誰人?”
杜山冷哼一聲,鼻孔外翻,馬槊一指,指著夏無期鼻頭便罵:“詩公久居宮中,如何能知曉這宮外之事?定是你這雜碎胡編亂造,陷害我外孫?!?p> “是否是本公胡編亂造,明日朝天殿里便有分曉!侯爺,明日早朝,本公在朝天殿等侯爺前來!”夏無期壞笑著提起月牙戟抱拳施禮。
“‘本公’‘本公’?右丞相,你是何爵位?焉敢一口一個‘本公’?”
“笑話,玉詩國眾人皆知,本公乃是‘柱國公’,自然是公爵!”
杜山少見地跳脫起來,深咳一口濃痰,其聲音之大,滿街的看客都聽得清楚。
“呸,”他一呸了口唾沫,吐在夏無期座下馬蹄上,“天子尚在,大宥仍為天下共主,右丞相這‘柱國公’若非天子親封,便做不得數(shù)!不過是小孩過家家罷了!”
“右丞相!”杜山又重申。
“混賬,”夏無期怒目圓睜,一提月牙戟,一夾馬腹,那馬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抬起,落地之后便沖向杜山,“本公依禮相待,老兒焉敢辱我?”
“辱你又怎地?”
兩人口中絲毫不讓,手上也寸土必爭。
一桿月牙戟刃上倒映著街邊各色燈籠,煞是好看!
九尺馬槊也絲毫不差,被杜山右手抓住前半斷,橫夾在身后。
不多時,那馬沖到杜山跟前。夏無期一挑月牙戟,戟刃朝天,朝著杜山下盤便要將其分尸。
后者右手轉(zhuǎn)左手,倒提馬槊,右手順勢滑到槊桿后端,一壓,左手再一提,將面前月牙戟拍開。而后槊尖拄地,雙腿一蹬,一躍而起。
馬槊順勢彈回,恰好鞭在夏無期座下馬的馬鼻處。
那馬嘶鳴著高高抬起前肢,后直蹬直。馬鞍上的夏無期緊緊夾住馬腹、抓住韁繩,幾乎就要摔下馬來。
杜山不等他穩(wěn)住身子,飛速而來,一桿九尺馬槊綽在身前,朝著馬肚子便要一舉將一馬一人捅穿。
邊上,全程旁觀的楊子元片刻間沖到杜山身前,一把抓住馬槊,再往外一擰。
馬槊飛速旋轉(zhuǎn),從杜山手中脫落不說,還滾下一大片手皮。
杜山鮮血直流。
安云后知后覺,一下沖來,想護(hù)住岳父,卻被穩(wěn)住身子的夏無期一戟刺來,讓他不得不躲。
四人兩兩廝殺。
若要分強(qiáng)弱,安云片刻間便能擊殺夏無期??傻K于其莊公親侄的身份,安云投鼠忌器,步步后退。
楊子元無有官職卻有一身好本事,自然無所顧忌。對付一個年將七旬的大行者說是獅子搏兔都不夸張。
他搶了馬槊不說,還像逗小孩那樣將馬槊甩來甩去。杜山本就負(fù)傷,不敢硬接,只能狼狽地躲閃。
“堂堂督山侯也不過如此?玉詩國當(dāng)真無人了不成?不然你這本該在鄉(xiāng)野之地種田養(yǎng)老的老翁如何能當(dāng)?shù)蒙隙缴胶睿吭缛辙o了爵位,好讓國中能人猛將有爵可封!”
夏無期有恃無恐,還有閑暇調(diào)笑杜山。楊子元聽了,將手中馬槊耍得飛快,越快,杜山便躲得越狼狽。
囚車?yán)?,安寧率先醒來,見了眼前一幕不禁灑淚。
“外公,”安寧哽咽著朝杜山大喊,“外公快跑,你打不過他!”
“聽到了吧?督山侯?你外孫讓你快跑?!毕臒o期獰笑著對杜山說道。
話音未落,一人一身黑錦,腰間別著兩口長短劍,自天上沖來。
毫無防備的夏無期片刻之前還穩(wěn)坐馬上,片刻之后便換了個人坐在馬上。
馬蹄邊的石板碎了八九塊,還陷出一個人形的淺坑。那夏無期便在坑中。
“云兒,為何畏手畏腳?憑你青云境界無敵的本事,區(qū)區(qū)白駒境界的夏無期如何能壓得了你?”馬上那人正是駐邊侯祝汴,他一臉怒容地質(zhì)問安云。
后者正要請罪,地上的夏無期一下躍起,一桿月牙戟直刺祝汴面門。
“你畏手畏腳,他夏無期何曾想過后果?即便是本侯他都敢殺!”祝汴不看那根月牙戟,直視安云問道。而后右手倒提長劍,剎那間上下?lián)]了八九下,將那桿泛著四色氣絲的月牙戟削斷。
夏無期駭然,盯著手中只剩一尺來長的戟桿,一臉的難以置信。
再抬頭一看,只見祝汴的后頸長著青赤黃三色發(fā)絲,明顯是高他一個境界的“黃螭”。
他正要開口罵一聲“大膽”之時,祝汴身影消失不見,而后在夏無期看清了之后他便被祝汴一腿甩飛,砸穿了一棟酒樓。
楊子元見狀,立馬撇下杜山,丟掉馬槊朝祝汴沖來。
被砸穿了的酒樓里,夏無期也飛奔而來。
兩人兩邊夾攻,絲毫不留手,招招兇橫,像是要在這眾目睽睽的大街上將唐唐天子親封的駐邊侯誅殺。
祝汴氣機(jī)不亂,正面迎戰(zhàn)楊子元,將后背露給夏無期。
可即便后者再怎么凝練氣機(jī),如何將拳頭砸在祝汴后背,祝汴都絲毫不理會。
僅半個呼吸的功夫,兩人交手十余合。
像是夏無期傷不了祝汴那般,祝汴也傷不了楊子元。哪怕將氣機(jī)凝練到極致,哪怕手中是世間少有的寒鐵劍,他都傷不了楊子元。
索性來一個釜底抽薪,他身子一轉(zhuǎn),將后背露給楊子元,而后右手正握長劍,自上而下,左手倒提短劍,自左而右,朝著夏無期胸口劈了個“十”字。
劍鋒將到未到之時,本能一擊得手的楊子元絲毫不猶豫,生怕他口中的“少主公”負(fù)傷。身形掠起,自上而下探手,將一條手臂擋在祝汴劍鋒之前。
兩聲脆響,兩抹火光,尤其是在這夜幕將領(lǐng)的街市上更顯得亮眼。
“少主公且退,此人不是尋常黃螭境界!”楊子元面朝祝汴,對身后的夏無期說道。
后者啐了口血沫,緩緩后退。
“你是何人?”祝汴問道。
“灑家楊沐,字子元?!?p> “大夏國人?”
“非也!只是灑家跟莊公有約在先,如今在少主公身邊充當(dāng)護(hù)衛(wèi),算是履行誓約。”
兩人話不投機(jī),也都不想廢話便打了起來。
可世人口中的“天人之下楊無敵”縱使并不無敵,也絕不是一個黃螭境界的祝汴能勝的了的。
先前,楊子元怕誤傷了夏無期,兩人近身而戰(zhàn)之時不敢放開手腳?,F(xiàn)在心無旁騖,不十合,祝汴便慘叫著倒飛而去,又砸穿了一棟酒樓。
“少主公所言不虛啊,這玉詩國當(dāng)真無人。唐唐天子所封的兩侯爺居然如此不堪打!”楊子元一搓胡須感嘆道。
身后,赤烏跟嚴(yán)牧也依次醒來。三人先前被楊子元所傷,此刻一身氣力全無,與普通人無異。
安寧看了這副光景,臥蠶眉立馬變成倒八眉,一臉淚容,雙手抓著囚車,慘兮兮地幾乎哭出聲來。
“不過駐邊侯多少比督山侯強(qiáng)上許多。否則一個小小大行者便能當(dāng)侯爺,這世間的侯爺不得滿地跑?”楊子元又說。
街市上的看客即便看得不真切,可至少聽得真切。一個個一臉怒容,恨不得抄起手中的掃帚菜刀沖上來把這個赤裸著上衣的老翁拍死。
邊上的安云怒目圓睜,正想上前跟楊子元再分高下之時……
一臉的怒容消失不見,此刻一張俊俏的臉上唯有恐懼。
東邊半里,安遠(yuǎn)面色凝重,徐徐而來。
“老頭……”安寧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