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動員令
次日清晨，緋羅娜像往常一樣，起床之后就到村子的井里去打水。
緋羅娜卷起袖子，露出奧克斯人特有的小麥色肌膚。久經(jīng)農(nóng)活鍛煉的手臂雖然纖細，但也充滿了結(jié)實的肌肉。裝滿水的水桶固然沉重，不過她還是能夠輕松提起來。就力量上來說，基本不輸給村里的男孩子。
她抬頭看著有些刺眼的晨光，感覺天氣也比往日要暖和一些，今天也會是個好天氣吧。這樣想著的緋羅娜提起水桶時，感到遠處的空氣像沸騰起來一樣，接著傳來一聲哀嚎，讓她背后不禁冒出一陣冷汗。
帶著腦中出現(xiàn)的幾種不安的想法，立刻把水桶扔到一旁，向著聲音方向飛奔過去。雖然途中差點摔倒，不過還是保持住了平衡。記得第一次被官兵追趕的時候，也不曾以這種速度奔跑；但是馬的嘶鳴聲、人的哀嚎聲、還有呼喊聲已經(jīng)讓她的心里亂成一片。
前方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直到最后，出現(xiàn)在緋羅娜眼前的是一隊穿著鎧甲的陌生人，肆意驅(qū)趕著馬匹橫沖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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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卡特蘭市警備隊的辦公室內(nèi)。
兩個對坐著的辦公桌上，滿是堆積如山文件和書籍。而少女的辦公桌上堆積的文件是另一邊的三倍，幾乎快到要將少女埋沒的程度。
“維尼婭。”
“在?！?p> “收到市長的回信了嗎？”
維尼婭翻閱著報告回答：“……哪件事情？”
“我想差不多應(yīng)該給回信了吧?！?p> “關(guān)于私人文書方面的事情，請您自己去確認宿舍門前的郵箱。那不是我的工作范圍?！本S尼婭把審閱完的報告往瓦羅桌子上一放，然后繼續(xù)翻閱下一份報告；似乎手邊的工作并未被人打斷過似的。
“要不要這么冷淡啊?！蓖吡_拿起報告看了一下審閱結(jié)果，然后在批閱的地方蓋上章就放到一邊，“我真正想問的是申請加固城墻的回信。記得是秋收之前就立刻提出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四天了吧？”
“正確來說是五天?！?p> “細節(jié)就不要在意了?！?p> 維尼婭以訓練有素的鎮(zhèn)靜語調(diào)回答說：“稍等，這幾天從市長那里收到的書信……”
接著她用很從容的態(tài)度在堆積如山的文件堆中查找相關(guān)的書信。這座雜亂的文件堆，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檢索的到目標文件。
“只有這三封，關(guān)于警備隊的財政預(yù)算催促書，軍馬糞便引起的市民抱怨，為改建孤兒院募集資金的聚會招待信?！?p> “沒有回復嗎？”
“是的?！?p> “不快點拿到有點麻煩了呢。”
“那樣的話，立刻前往市長家親自詢問回復如何？”
維尼婭再次遞過一個文件，瓦羅依舊是看了一眼結(jié)果，就蓋上章放到一邊。對于維尼婭他是絕對放心的，此人經(jīng)手的事件件辦得漂亮。雖然性格有點古怪、也不討喜，但瓦羅還是重用了她，也因此傳出了很多流言蜚語。
“不行啊，直接去見又要被嘮叨有關(guān)成家的事情了啊?！?p> ——阿斯卡特王國的法律規(guī)定，無論男女滿十六歲視作成年，且必須在二十六歲之前成婚并至少育有一子；否則要多承擔兩成稅收，且不能享受各種優(yōu)惠帶來的好處。
而瓦羅今年已經(jīng)二十二歲過半，又是地方軍的一軍之長；在旁人看來，可以說是正是事業(yè)有成的黃金年華。順帶一提，地方軍警備隊長的收入是平民的三倍，再加上軍人可以免除稅收，所以瓦羅的實際收入可以和小貴族媲美。因此地方上有點勢力的家庭自然不會放過攀升的機會。
“畢竟隊長也該娶妻了?！?p> “別說得這么輕松啊。我可是地方軍總指揮官，現(xiàn)在又是兵荒馬亂的時候，成家只會給人家?guī)聿恍?。?p> 維尼婭遲疑片刻之后，接著又補充說：“那就只能慢慢等待了?！?p> “你真是冷淡啊?！?p> 她沒有再搭理瓦羅，繼續(xù)埋頭做自己的工作。
這時，班恩站在門口敲了下門，然后向里面說：“隊長。”
“怎么了？班恩?！蓖吡_轉(zhuǎn)過身面向班恩。
“市長讓我傳話，請您盡快前往市長宅邸議事。”
瓦羅收起平時那種輕松的樣子，陰沉著臉說：“難道我又把什么事搞砸了？”
“也許是加固城墻的話題？”話音剛落，維尼婭就插了一句。
“那個只要一封書信就夠了吧?！?p> 維尼婭事不關(guān)己的回答：“看來是別的事情了?！?p> 班恩接過話頭，提議說：“要我去回復隊長現(xiàn)在不在嗎？”
“不用，之后要是敗露了只會更麻煩?！蓖吡_從辦公桌旁挪開一步，接著又轉(zhuǎn)過身子來，“維尼婭，你也一起來?！?p> 維尼婭第一次停下手中的工作，抬頭看著他問：“這是為何？”
“以防萬一，談到細小數(shù)字的時候，你不在旁邊我很棘手?！?p> 這次她回答得很干脆：“明白了?！?p> ————分割線————
卡特蘭市市長的宅邸位于市中心的繁華地段，距離警備營有兩條街道的位置。
市政府大致分為三座建筑，其中之一便是市長的住所。這座建筑的采光十分完善，打磨光滑的地板看不到任何塵土。
此時，來到門前的瓦羅隱約聽到里面?zhèn)鞒隽奶炻暎瑥膼偠穆曇舨浑y判斷，兩邊都是女性。
“果然是這樣啊。擁有羅斯達爾姓氏的人，只能是這樣嘛?！?p> “雖然算是王家一員，但只是幾代以前的事了，到我這里基本和外人無異呢?！?p> “不過，身體里的王室血脈，還沒有消失殆盡吧?！?p> “這倒是，不管怎樣也會殘留一些吧?！?p> “也就是說，等到皇帝駕崩的時候，你就會有王位的順位繼承權(quán)吧？在我們平民看來，羨慕的不得了呢。”
“這種事可不要亂說為好……嘛，就算萬一被選上，我想也只有麻煩事呢?！?p> “不好，光顧著聊天了。在冷掉之前，請喝茶?！?p> “好，不客氣了?！?p> 感覺他們的談話告一段落，瓦羅吸了口氣敲響了市長宅邸的門。
“我是瓦羅。來打擾了。”
很快瓦羅被邀請進入，接著一幅熟悉的景色映入他的視野。雖然豪華但又不奢侈的房間里，兩位打扮端莊的女性正看向門這邊。
其中一位自然是這個房間的主人莉拉市長。另一位站在對面的女性，外貌并不遜色于莉拉市長，洋溢著不同世界的魅力。
瓦羅稍作遲疑，接著開口說：“莉拉市長。既然有客人在，那我改日再來好了?！?p> “沒關(guān)系，不用拘謹。”莉拉市長露出一如既往的笑顏，“而且，這個人也是你們的客人。”
“我們的？”
“……隊長，不趕快關(guān)上門，屋里的暖氣就要放跑了。”維尼婭輕輕碰了碰他手臂，提醒他走進屋去。
“啊啊，不好意思。”瓦羅趕快讓出空間，然后再次面向莉拉市長，“這邊的女性，說是我們的客人？”
這名女性接過話頭回答說：“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是阿斯卡特王國騎士團第七軍團所屬的第二戰(zhàn)隊隊長，埃莉諾·羅斯達爾?！?p> 聽了她的自我介紹之后，瓦羅一瞬間皺緊了眉頭，腦中立刻浮現(xiàn)出一個讓人頭疼的人物。
“……隊長?！本S尼婭在旁邊輕聲提醒了一下。
“啊，嗯。我是新索丹尼斯省警備隊隊長，瓦羅·米扎爾。身旁是我的副官?！?p> “維尼婭?！本S尼婭面無表情的向埃莉諾行禮。
埃莉諾稍稍驚訝了一下，她并不是對副官維尼婭感到驚訝，而是對于擁有姓氏的瓦羅感到驚訝。在阿斯卡特王國里，人民被分為四個階層，從上至下依次是：貴族、公民、自由民和拘留民；其中只有貴族才配擁有姓氏，除此之外，為國家貢獻出足夠大功績的公民也可以獲得姓氏。
當然，凡事都免不了有捷徑可走。即使身為自由民，只要獲得某些貴族的寵幸也是一種途徑。
在地方軍當兵這種苦差事，只有想出人頭地的平民才會選擇。貴族只要花費些金錢進駐王都的士官學院，畢業(yè)后即可在騎士團內(nèi)擁有一席之地，根本不需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那么，你們兩個人，哪一位更偉大？”莉拉市長突如其來的發(fā)言讓兩人茫然的看向她。
“為什么突然問那種事？”
“因為接下來沒法確定到底由誰來坐上賓位呢?！?p> 現(xiàn)場出現(xiàn)了短時間的沉默，接著埃莉諾站出來打破了冷場，她說：“啊，這種事啊。國軍的地位雖然在地方軍之上，不過與我這種小隊指揮官不同，瓦羅·米扎爾隊長算的上是一軍之長。理應(yīng)由那邊來坐上座才是?！?p> 瓦羅趕忙搖了搖頭，謙讓的說：“不不，再怎么說和騎士團成員來比較……”
兩人讓來讓去，最后也沒分個清楚，于是埃莉諾一拍手掌說：“那么，就算兩人對等好了。不用分太清楚，找個喜歡的地方坐吧。”
“那就請坐吧。”
“請坐?！?p> 待兩人入座后，莉拉市長向兩人杯中倒上熱茶。
瓦羅表示謝意后，向埃莉諾詢問：“那么，騎士團的將領(lǐng)為什么會來這里？你們不是應(yīng)該在鄰省鎮(zhèn)壓叛亂的嗎？”
“說來慚愧，沃德卡斯特省的亂黨有一部分趁亂逃走了。從逃亡的足跡判斷，我們已了解到他們進入了新索丹尼斯省境內(nèi)。”埃莉諾苦笑了一下，大有無可奈何的意味。
“對大陸的第一精銳來說，還真是失態(tài)。到底怎么一回事？”
“關(guān)于那些事情，可能要花費些時間來說明。我們已經(jīng)向騎士團總部送去了地方軍動員許可的請求，不過離他們拿到命令書折返回來還要花上幾天時間。當然，在這期間也不能放任他們不管。也就是說，直到王都的命令送達之前，希望你們協(xié)助騎士團搜索逃亡者?！?p> 瓦羅點頭表示領(lǐng)會她的意思，隨即表態(tài)說：“這個請求沒有理由拒絕?！?p> “感謝?！?p> “那么我們搜索的對象是？”
“他們是自稱奧克斯解放者的組織，逃亡者數(shù)量大約有三十騎。他們主張、并且舉著替天行道的旗號在當?shù)卮笏磷鱽y。其首領(lǐng)名為阿貝爾，年齡三十左右，出身于沃德卡斯特省的薩拉達村?！?p> 說到這里，埃莉諾拿出一張畫像放到眾人面前。
然后，她指著畫像繼續(xù)說：“這是根據(jù)目擊者的情報所繪制的阿貝爾的畫像?！?p> “……這是畫像?！蓖吡_僅看了一眼就被這出神入化的作畫功底所折服，如此幼兒般的涂鴉技術(shù)并非常人能夠駕馭。
“需要更多的話，隨時都可以提供?！?p> “不是，就算你說提供更多……”瓦羅看到維尼婭和莉拉市長也產(chǎn)生了同樣的疑問，于是斟字酌句的詢問：“不知道能有幾個人可以辨認出這幅畫的人物是誰……到底是何人所畫？屬于哪個藝術(shù)派別？”
“是我畫的?！?p> “什么！”
看到瓦羅和維尼婭同時陷入了沉默，莉拉市長打算從中打個圓場。“還、還好啦。這也可以算是品味獨特嘛?！?p> 但是，埃莉諾回答得很干脆：“多余的解釋還是免了，我從幼兒時期就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并沒有畫畫的天分?！?p> 瓦羅在心底忍不住大吼：那就不要自己畫??！
接著，他將話題轉(zhuǎn)了回來?！皧W克斯解放者同盟的情報就只有這些嗎？”
“是的，目前為止就只有這些。之后本隊到來后，可能會提供新的情報。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四天左右便可到達?！?p> “既然如此，這期間我們就向各處警備營發(fā)出動員，順便向周圍的村子張貼告示，好讓村民們提高些警惕?！蓖吡_把頭轉(zhuǎn)向身旁的維尼婭，“維尼婭，麻煩你找當?shù)赜忻漠嫀煾鶕?jù)此人的特點將畫像重新畫過?！?p> “明白了。”
“巡查方面呢？”埃莉諾有些擔憂的詢問。
“現(xiàn)在沒必要給住民增添恐慌感。而且增加巡邏的兵力，會使重要城鎮(zhèn)的守備減弱，所以暫時只好維持現(xiàn)狀?！?p> “話是這樣說……”
埃莉諾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瓦羅自顧自地站了起來。
“那么，市長我們就先告辭了。”
“好，路上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