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不知怎的忽然來了整蠱的興致,坐上了步輦,還要求大將軍洛游同坐陪她游覽大幽城,“洛游將軍,我素來是個無拘束的,你上來和我同坐,好同我講講清楚這大幽城的風(fēng)貌。”步輦寬敞,洛游卻有些扭捏,想到玄玉之前說的玩笑話,以為玄玉看上了他,心里竟有些忐忑,畢竟玄玉公主還未成婚,眼下四海的局勢,以玄玉天族公主和陵城神君的身份,不可能下嫁給海妖族的將軍,若是玄玉強求,恐怕自己要去幽冥之地給玄玉做個男寵。
如何讓玄玉公主反感,又不至于得罪這位貴客,洛游搜腸刮肚找著聊天的話題:“玄玉公主覺得,這大幽城比陵城如何?”
“陵城是上古之城,你們大幽城如何能比得,不過論姿色,我們陵城的將軍比起洛游將軍可是遜色了不少?!毙裾f完心里憋著笑。
看洛游鼻尖已經(jīng)沁出汗珠,漲紅了臉,玄玉又緩緩說道:“都說你們大幽神君冉無容艷冠四海,比起我玄玉又如何?”
洛游側(cè)臉看了看玄玉,“玄玉公主這樣問,我便只能答大幽神君和陵城神君各有千秋,可是洛游對大幽城忠心不二,心里自然是認(rèn)為我大幽神君國色無雙。就如同玄玉公主身邊的千機,自然也是認(rèn)為陵城神君四海之內(nèi)絕代風(fēng)華?!?p> “本公主很喜歡和洛游將軍說話,不管龍族如何囂張,神魚一族遲早會重新回到陵城。陵城古樸大氣,頗有上古遺風(fēng),相信洛游將軍也會喜歡的?!?p> 玄玉說完這句話,輕輕撥了撥扶手上舞姬的裙帶,環(huán)佩玎珰,抬著步輦的四個男子停下腳步,輕輕放下步輦,玄玉看了一眼正在走神的洛游,先一步下了步輦,回頭對洛游說:“將軍不必和乞丐相比,將軍何以成為將軍,乞丐又何以成為乞丐,若將軍淪為乞丐,餐風(fēng)飲露未必留得住大將風(fēng)骨,若乞丐成為將軍,鐵馬金戈也能上陣殺敵無數(shù)?!?p> 在玄玉眼里,當(dāng)年解救冉無容,替冉無容獻(xiàn)祭山神的乞丐,他將冉無容視為心中摯愛,為她無懼生死,雖然癡傻,卻也是個英雄,比起洛游,乞丐的奉為犧牲對于冉無容來說,是困境和絕望之中的萬丈光芒。
聽了玄玉的話,洛游低下了頭,不再言語。玄玉在大幽城里轉(zhuǎn)了轉(zhuǎn),覺得有些累便回去休息了。白澤和冉無容不知道都商量了些什么,直到晚飯時分才雙雙露面。
結(jié)果在飯桌上,白澤表示:“海妖一族的興衰存亡,還需要從長計議,看樣子,是要在北海住上幾天了?!?p> 第二天玄玉百無聊賴,便自己出門閑逛,看到洛游正在指揮工匠,做了一個好大的乞丐雕像,玄玉苦笑,原來海妖一族表達(dá)感情的方式就是制作雕像!他們對于制作雕像真是十分執(zhí)著,只是洛游這樣做,冉無容真的會高興嗎?那乞丐是個美少年的臉龐,和洛游倒頗有幾分神似,玄玉搖了搖頭就走開了。
回到宮殿的時候,玄玉發(fā)現(xiàn)宮殿里也已經(jīng)有工匠在制作她和白澤的雕像,“不過就是來做客,還要留下雕像嗎?”看著比自己還高的雕像,玄玉忍不住自言自語。一個耳尖的老工匠走了過來,看了看玄玉的相貌,彎腰行了禮,還叫工匠搬來椅子請玄玉坐下。
老工匠拿出畫冊給玄玉欣賞,里面都是大幽城制作的華麗雕像和廊柱,最后一頁,便是當(dāng)下正在雕琢的玄玉和白澤的雕像。玄玉看到自己的雕像和白澤用同一塊巨石雕琢,忍俊不禁,“我與這位白澤神君,不過同行而已,我們的雕像為何要放在一處?!?p> 老工匠若有所思,“這樣的石料是我大幽城里專為女王做雕像用的,老朽看了其他石料,都不能襯托玄玉公主和白澤神君的氣度,所以才稟明了女王選用這塊石料,至于為何要用一塊石料雕刻兩個雕像,不過就是趕巧這塊大石料放在石場的邊上,方便取用罷了?!?p> 玄玉喝了口茶,側(cè)頭看了一眼老工匠,老工匠眼角的皺紋都帶著笑意。玄玉專注的看著工匠雕刻石像,老工匠便不再說話。
白澤神君和冉無容整日里都在商討,也不知道有沒有個結(jié)果,幾天過去,玄玉終于不耐煩,闖進(jìn)了冉無容的海宮。
“白澤呢?”玄玉見整個海宮里,只有冉無容獨自在對著冉卿的神像祈禱,頓時有種被戲耍了的感覺。
“白澤神君是天下間唯一能與滄龍交流的神,此刻,他正在東海替我與滄龍談判,我海妖一族,只要能存活于四海之中,滄龍開出什么條件我都會答應(yīng)。只是白澤神君仁厚,總不想我太吃虧,所以往返北海和東海數(shù)次,耽擱了幾日。玄玉公主莫急,最晚不過明日,白澤神君便會帶您離開北海了?!比綗o容說完依舊閉上眼睛跪在神像前祈禱。
“談判?不過就是請白澤去求情吧!你能給龍族什么好處?讓龍族放棄一統(tǒng)四海。”玄玉并不相信白澤有這么大的面子或者手段,能讓龍族停下一統(tǒng)四海的步伐,玄玉說著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淡定的問冉無容,“莫不是大幽神君甘愿帶著海妖一族做龍族的奴仆吧?”
冉無容忽的站起身來說:“玄玉公主應(yīng)該明白,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我都不愿意海妖一族連同大幽城一起覆滅在我的手上?!?p> “呵呵,冉無容,我不明白!大幽神君帶著海妖全族在龍族面前甘為奴仆,比戰(zhàn)死更屈辱?!?p> “那是因為你逃去了幽冥之地,你的神魚一族不必遭受滅頂之災(zāi)!海妖一族呢?戰(zhàn),等同送死!逃,無處可逃!”冉無容說著突然激動起來。
“當(dāng)年西海陵城的封印就是滅頂之災(zāi),我神魚一族一樣感召天地得以存活,就算沒有幽冥之地可以躲藏,龍族也殺不盡神魚的血脈,我做為陵城神君,定會拼死一戰(zhàn)?!毙癫⒉挥憛捜綗o容那張絕美的臉,可是想到這美麗的面孔要以柔弱可欺的姿態(tài)去龍族求得茍活,又想到在平丘城里被棍棒打死的海妖,玄玉心里便生出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來。
“玄玉,神魚一族能存活至今,靠的是他們自己的氣運,而非你陵城神君?!比綗o容說完便拂袖而去,玄玉聽出了冉無容的話外之音,如今她冉無容要靠一己之力求得海妖一族的存活,就這一點上,冉無容一定覺得自己比陵城神君偉大得多,可是玄玉從未懂得過什么叫委屈求全,神魚一族從未將生死看成生命里的頭等大事,而對海妖一族而言,什么也不如活著重要。
不同族類,心思不同,冉無容和玄玉都知道,在這四海之中,做一個掌管全族命運的神君有多難,卻難以理解彼此,冉無容坐在一塊雪白的石壁下,抱著膝蓋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玄玉找了個大硨磲將自己關(guān)在里面,雙腳胡亂的向上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