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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塞

第二十一章 你信我嗎

落雪塞 古結(jié) 2345 2019-05-08 15:36:47

  我被安置在一個營帳中,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剛剛?cè)紵^后的焦糊味,想來是我們剛剛的杰作。

  有侍女進(jìn)來點(diǎn)上了香,白色的煙霧縷縷升起,融散在空氣中,就像長青木的雄壯的根須。金絲的香爐有一些發(fā)暗,紅色的焰頭就像一只血紅的眼睛,若隱若現(xiàn)的閃著光芒。

  軍醫(yī)和隨從的軍士都退步離開,營帳里空無一人。我打起精神,細(xì)細(xì)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雖說是地處邊塞,這個地方的擺設(shè)卻帶著一種江南的溫婉味道和一種奢華的氣度,潑墨丹青繪就的床幔四散而下,隱約不見外景。正對床的地方有一面巨大的屏風(fēng),精細(xì)雕琢的黃花木框纏繞著銀絲,細(xì)細(xì)看來,上面是一整幅水墨山水圖,群山翠綠欲滴,碧波點(diǎn)點(diǎn),一位漁夫撒網(wǎng)其中,頗有幾分閑散意境。

  之前從馬上摔下來,我頗為幸運(yùn),地上的草甸子幫我緩解了不少沖力,除了身上一點(diǎn)淤青之外,我并沒有受多嚴(yán)重的傷。不過之前在外奔波良久,我渾身很是酸痛,有些頭暈?zāi)X漲的。

  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是落到了何人手上,趁著沒人的功夫,我開始探究逃跑的路徑。

  這個營帳極大,只有一個出口,外面守衛(wèi)著四個士兵,都手握利刃。倘若要不動聲色的溜出去頗有難度。營帳外面是一間大廳,屏風(fēng)里則是寢室,周圍沒有開窗子,只有正上方的一頂天窗敞開著。

  我悄悄的穿好鞋子,把腳蓋在被子里。這天窗不算太高,倘若能爬出去應(yīng)該不至于摔死。我慢慢坐起來,看到靠近屏風(fēng)處的一只小幾,便從床上探出身子去夠。

  那小幾有些遠(yuǎn),我呲牙咧嘴的使勁舒展著指尖,眼見就要碰到的時候。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我功虧一簣,很泄氣的躺回床上。

  屏風(fēng)外好像有人在交談,我急忙收斂了動靜。

  “回稟殿下,火勢剛剛撲滅,我軍傷亡共十六人,燒壞帳篷五頂,還有……一個糧帳被毀?!?p>  一陣沉默,我聽到剛剛一個略帶低沉的聲音響起:“那些人,抓到了嗎?”

  我渾身一崩,趕忙細(xì)細(xì)聽著回話。

  “還沒有,但是我們已經(jīng)加派了兵力,那些人逃不掉?!?p>  那個低沉的聲線不急不緩:“不過是一些殘兵,現(xiàn)在估計(jì)也跑遠(yuǎn)了。你不必派遣過多的人去追捕,把那些兵力收回來,原地待命?!?p>  “可是……”那個士兵猶豫了一下:“這是那位的意思?!?p>  “是嗎?”我聽到一絲危險的語氣:“看來過多時日不見,你們都快忘了應(yīng)該如何聽命了。”

  “屬下不敢。”

  “我看你們膽子大得很。”我細(xì)細(xì)聽著那人的話語:“現(xiàn)在剛剛遭受伏擊,軍營里損失嚴(yán)重。你們卻抽調(diào)大部分兵力去追捕幾個殘兵敗將,且不說耗費(fèi)人力物力,倘若軍營內(nèi)空虛,再遭遇伏擊,你們可曾考慮過后果?”

  “屬下愚鈍,我們這就去收回兵力。還請殿下責(zé)罰?!蔽衣牭绞勘腿惑@醒般,突然單膝點(diǎn)地,沉沉發(fā)聲。

  “罷了,你們下去吧,不要散漫的時日久了,就變得頭腦簡單了。以前我管不了你們,現(xiàn)如今,也該收收心了?!?p>  “屬下明白?!?p>  “等等?!蹦侨送蝗挥值溃骸敖袢漳銈兏S我外出巡視,看到軍帳起火,便迅速趕回來。中間,沒有見到過任何人,任何事,明白了嗎?”

  “是,屬下明白。”

  我隱隱約約聽完這些話,心下納悶,那個人為什么要放陳子驁他們走呢?為何又刻意隱瞞抓到我的消息?

  正這樣想著,我斜眼一瞥,一只鹿皮靴緩緩踩上了地毯,地毯上的波紋一圈圈緩緩漫開。我趕忙閉上眼睛。

  一只手,極慢極慢的撩開我的發(fā)絲,覆上了我的臉頰。我后背一陣發(fā)麻,有一些微微的戰(zhàn)栗。

  這架勢有些不對勁,心里恍惚明白這人下一步要做些什么,我暗暗咬住了牙,摸一摸袖口處早就藏好的藏刀。雖然我力氣有限,但倘若攻其不備,還是有很大勝算的。

  只要那人的手再下移一寸,只要他湊上來……

  手中的刀刃微冷,我靜靜的等待著。

  “現(xiàn)在沒事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p>  我一驚,聽著這個聲音,突然感覺與剛剛判若兩人。這個人的聲線偏冷,與那個士兵對話的時候讓人感覺不寒而栗,但是現(xiàn)在的聲音,卻帶著一種難得溫柔舒緩的意味。

  裝下去也沒有意義了,我抬起眼皮,帶著審視的目光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這人的打扮有些奇怪,白色的棉布衣袍,外面是墨黑的軟甲。整個人的上身和頭上裹著一塊極其寬大的米白色頭巾。即使是在室內(nèi),那頭巾依舊裹得十分嚴(yán)實(shí),只露出兩只眼睛來。

  他的眼神就那么淡淡的掃下來,很是溫柔,又很是熟悉。我看了他好久,終于忍不住問道:

  “你熱不熱?”

  那人一怔,好像被嗆了一下,干咳兩聲,有些局促的搖搖頭。

  沉香的氣味悠悠入鼻,我思索著這個人頗為奇怪的裝扮。這里地處邊塞,民族眾多,文化多元,我猜想這個人很有可能是有什么特殊宗教信仰的人。

  在我的慣常思維之中,教徒大都是崇德向善的,而且這人眼睛里沒有閃現(xiàn)惡意,估計(jì)暫時應(yīng)該不會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我淡淡的掃視他的衣袍,見他面色微變,忙解釋道:“我無意褻瀆。但是你愿意為我治傷,你很善良,謝謝你?!?p>  我努力回憶了一下阿良的那雙天真無害的眼睛,模仿著用同樣無比單純的眼神看著他。

  那人的眼睛突然流露出一絲笑意。我一陣驚喜,看來這人吃這一套。

  “被我抓住,你就不想逃嗎?”那人不動聲色,緩緩道。

  我眨巴一下眼睛,無比堅(jiān)定地編著瞎話:“我不跑。信徒都是世界上最真誠的人,我相信你們都是好人?!?p>  “我不是什么信徒。不過你也不用擔(dān)心,你現(xiàn)在在這里,是安全的。”那人好像對我的話語渾不在意,隔著斗篷揉一揉我的頭發(fā),轉(zhuǎn)身將我的被窩從腳的一端扯開。

  我身子一僵,我剛剛穿好的鞋子……還老老實(shí)實(shí)的掛在我的腳上呢。

  那人仿佛早就意料到了,動作極慢的幫我脫下鞋子,端著我的腳細(xì)細(xì)查看了一會,又舒緩了眉頭,好像上面有什么好看的一樣。

  雖然我們都向?qū)Ψ奖砺读松埔?,但這個動作,似乎有些過分親昵了。

  我的腳向來沒什么好看的,又瘦又長,根本沒有那些玲瓏的小腳來的討喜。而且冬天的時候,還會生出凍瘡來,好在現(xiàn)在天氣回暖,我也少了諸多罪受。我瞥他一樣,默默把腳縮回被子里去,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心虛。

  “還說不想跑?”

  我在心里切了一聲,既然知道我想跑,又何必來試探我呢。

  “我不跑,難道你們會放了我嗎?”

  “你先把傷養(yǎng)好?!蹦侨藳]有理會我,起身從外面端進(jìn)來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放到我的桌案上?!澳闵砩媳蝗讼铝诵M,先喝藥。”

  我一驚:“你怎么知道……”

  “你先把藥喝了。”

  我猶豫的看著藥碗,一種十分強(qiáng)烈的不安涌上我的心頭。我抬起頭,一動不動的盯著那雙幽若黑潭的眼睛,卻無法從中讀出半分情緒。

  “你不信我嗎?”

  我非常坦誠的搖了搖頭。

  敵營中人,裝扮怪異,身份不明,善惡難辨,對我卻有一種莫名奇妙的善意……我應(yīng)該相信嗎?

  那人也沉默著,好像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向我解釋。從第一眼見到他,我就感覺到這個人好像很不喜歡多說話,總是喜歡用三言兩語就打發(fā)了我。

  但是即使這樣的沉默不言和無形中營造出來的疏冷氣質(zhì),我卻感覺到一場巨大浩瀚的波濤,隱藏在這個身體之中。

  我該相信嗎?不該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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