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諾在出城的路上早就換下了錦袍,現在穿的只是普通的夾襖,有些地方在抹濕泥時還濕透了。
沈諾才在雪堆里呆了一會兒,就已經冷得不行了。
呼嘯的北風一刮,沈諾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受傷的手指也開始刺痛了起來。
沈諾抬手借著月光看了看,白嫩柔軟的手掌凍得通紅,甚至還劃破了好幾道口子,正緩緩往外面滲著鮮紅血。
抿了抿青紫干裂的唇瓣,沈諾皺著眉“嘖”了一聲。
自己現在這幅六歲的身軀,爬個墻都費這么大的力氣,真是可笑!
沈諾卻毫不在意手上的傷口一般,伸出已經凍僵了的手捧了一把雪搓了搓。
蓬松的雪花在摩擦下化成了雪水,洗凈了手掌上細碎的沙石。
沈諾沉靜地看著無比熟悉的后院廚房,眼底的暗淡神色猶如深淵一般。
前幾日還熙熙攘攘,充滿煙火氣息的后院,已經變得十分凋敝。
各個廂房都貼上了封條,青磚鋪的地上散落著一些萎縮結冰的食材,到處都是瓦罐,瓷罐的碎片。
廊下一個寫著“沈”字的燈籠癟了一邊,掉在地上輕輕晃動著。
本來是一對燈籠,另一個不知所蹤。
北風一刮,燈籠被吹的晃動有聲。
沈諾嘆了一口氣,走到走廊上,撿起了那個癟燈籠。
小手伸進破開的口子里,輕輕地將里面折斷竹條一一折了上來,妥帖的將破爛卷翹的燈籠紙撫平,盡量讓它恢復原樣。
整理燈籠一件普普通通事,沈諾做的極其認真,好似它不是一個平常燈籠一般,而是一件價值連城的珍寶。
片刻后,一盞圓燈籠靜靜地放置在廊下,斷掉的竹篾堅韌地撐起了脆弱的繃緊燈籠紙,一個挺拔的“沈”字清晰完全地呈現了出來。
沈諾借著清冷的月光,在沈府內走了一圈,無奈卻一無所獲。
無論是沈瀚的書房,還是自己的閨房,都沒有留下什么東西,每個廂房都被貼上了蒼白的封條,阻止了外人的進入。
兩條脆弱的封紙,就這樣塵封了曾經的榮華,就好像脆弱的人命一般,隨意地就能被皇權碾碎。
不管是為了什么,沈諾都沒有選擇去推開它們。
也許它們再也不會被推開了……
沈諾在自己待了六年的沈府轉了一圈,隨意地找了個下人住的耳房走了進去。
幸好,里面還有幾條干燥的棉被,雖然看起來破破爛爛的,丟在大街上也沒人要。但是對于現在的沈諾來說,這已經是現在能夠找到的,抵御嚴寒最好的東西了。
沈諾圍著長長的棉被坐在門檻上,抬頭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
漆黑的夜空中,星子依稀可見,光芒微弱。
弧月光芒清冷淡薄,四周寂靜十足。
遠處散布著雜亂無章的腳印,只有成人巴掌大小。
明天又會下一場大雪吧!這樣也好,不僅能蓋住自己的腳印,也能蓋住沈府的凄涼。
沈諾靜靜地坐著,看著破敗的沈府,不知為何,心臟忽然泛起一股窒息一般的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