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深處,一隊上百人的戎族精銳警惕前行。
他們仔細(xì)查看著四周的蛛絲馬跡,以便確定虞公主的行蹤。
幾日前,戎王震怒于女兒的冒失,便將他們派了出來,如果找不到虞公主他們就不用回去了。
“達(dá)布大人,你看這里。”
達(dá)布,身形挺拔,但不像戎族的其他勇士一樣強(qiáng)壯,反而顯得有點(diǎn)瘦弱,但就是這樣一具身體下蘊(yùn)含著強(qiáng)大的力量,有人喜歡把他稱作戎王身邊的第一勇士,但達(dá)布并不喜歡這個稱呼,他想要的一直是戎族第一勇士。
可在他前面還有一人,比他強(qiáng)了太多。
但在達(dá)布看來,戎王對自己的信任遠(yuǎn)超那人。
掩藏在雪里的是篝火燃燒的痕跡,盡管早已冰涼,但卻沒有凍上,也就是說,他們離虞公主的隊伍不遠(yuǎn)了。
“打起點(diǎn)精神來,公主就在附近,不要有任何遺漏?!?p> 達(dá)布揮了一個胳膊,上百人保持安靜散開,呈扇形一邊尋找著痕跡一邊前行。
姬樓緊了緊裘披,哈氣搓了搓手,他是周人,又是晉人,自然不熟悉這北地的氣候,雖說在長城待了有段時間,可長時間待在雪地里這卻是第一次。
自打那日受到攻擊后,這支隊伍便沒有再受到任何騷擾,而隨著深入,他們也沒發(fā)現(xiàn)其他東西。這種情形,就好比對方知道他們要來,在試探了一次之后,刻意藏了起來,不讓他們有任何發(fā)現(xiàn)。
但這并不代表著他們就絕對安全,越是安靜,就越是可怖。
“公主,攜帶的補(bǔ)給不多了?!?p> 坤羅遞了一塊肉干給虞,同時看了一眼姬樓,姬樓搖頭,自個兒摸出干糧咬了一口。
虞看著手中這塊難以下咽的肉干,“今日再無發(fā)現(xiàn)的話,那我們就回去?!?p> 坤羅點(diǎn)點(diǎn)頭,自去跟其他人說這件事。虞心中有事,沒有胃口,把肉干遞給姬樓,姬樓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他帶的干糧也不多,總不好意思開口討要,他把腰間的酒囊遞給虞,虞喝了一口,頓覺暖和了些許。
兩人沒有交談,就這么坐著,一個喝著酒,一個吃著干糧,坤羅朝這邊看了一眼,他不明白,為什么公主對這個瘦弱的家伙這么看重?卻不愿正眼看那個人,難道就因?yàn)樗@臉皮白凈一些?還是說他就像達(dá)布一樣,看著瘦,其實(shí)力量很足。
“今年的冬天太長了?!庇堇洳欢〉卣f出這樣一句話,姬樓愣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你覺得,如果今年我們集中所有兵力,有沒有可能攻破長城?”
姬樓想了想長城的防御,雖說守衛(wèi)軍的數(shù)量不大,但長城太高了,又厚實(shí),怎么可能攻破?哪怕是繞,也繞不過去,往東是海,往西是連綿起伏的山川,沼澤遍地,除非戎族用人命把西邊那塊遼闊的沼澤填滿,才有可能繞開長城進(jìn)入燕國。
“若是,我們跟大周的皇帝和談,不知道有沒有可能。”
姬樓依舊不吭聲,心里長嘆,如今的天子無法節(jié)制諸侯,與他談還不如把諸侯叫到一起談,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諸侯誰也不服誰,又怎可能坐在一起商議。
“這些事,我不懂?!奔蔷柚f道,他覺得這是虞公主不動聲色地試探,看來她真是發(fā)現(xiàn)了點(diǎn)什么。
“周人個個詭計多端,如果我們能像他們一樣去想去做,也不至于這么多年來還被擋在長城外面。”
虞把酒囊還給姬樓,起身離開。姬樓苦笑不已,喝了一口,把酒囊掛在腰間,抽出彎刀,自去砍些柴火來燃。
茂密的林子總能找到些方便燃燒的東西,哪怕大雪封山也是如此,這是這幾日姬樓從戎族身上學(xué)來的本事。他蹲下身扒開一堆灌木叢,將最底下的苔蘚刨了出來,用一塊布包好,站起身,正準(zhǔn)備離開,忽然瞥見前方不遠(yuǎn)處有個人。
姬樓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人”,準(zhǔn)確地說像人,因?yàn)榭床坏轿骞伲荒芸吹絺€大概的影子,白色,又像是誰無聊到了極點(diǎn)在那堆了個栩栩如生的雪人。
姬樓緊盯著他,緩緩后退,那人好似動了一下,讓姬樓緊張到了極點(diǎn),他不敢大聲呼喚,只能朝坤羅幾人打手勢,坤羅疑惑,提著刀領(lǐng)著人大步跑了過來,而那人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一般,身體一晃,不見了蹤影。
“怎么了?”坤羅向姬樓看的方向瞟了一眼,不解地問道。
這時,虞也走了過來,見姬樓的臉色不太好看,也問道:“可是看到了那些東西?”
姬樓搖搖頭,“我看到一個……,人?!?p> “人?可看清楚了?在哪?”
姬樓把苔蘚放在在地上,用手指了指,“剛才就站在那。”
“不會是整日提心吊膽的眼花了吧!這冰天雪地的哪來的人?”坤羅嘲笑道,虞瞪了他一眼,將彎刀抽了出來,“過去看看?!?p> 一干人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就在姬樓先前所看到的地方,有一排腳印。
真是人!
坤羅大感震驚,這冰天雪地的怎么可能有人?
而虞和姬樓心里卻是“咯噔”了一下,那些東西難道就是被這人控制的?除了周人、戎族既然還有其他族群的存在?他們一直生活在洛山里?
順著腳印看去,到了一棵樹下消失了。姬樓抬頭看了看頭頂,并沒有攀登的痕跡,剛轉(zhuǎn)身,眼前一花,在隊伍后方,他又看到了那個人。
“在那?!?p> 姬樓大叫一聲,這一次他算是看清楚了對方的容貌。分明跟人一樣,但卻與雪一樣白,渾身都是白色,整個人就像是雪,那真是一個“雪人”,活著的“雪人”。
虞的反應(yīng)很快,在姬樓大叫的一瞬間她也看到了那人,她沒有選擇預(yù)警,而是扭身沖了過去,一躍而起,斬下。
刀吐著寒光,攜無窮殺意。
那雪人抬頭冰冷地看著虞一眼,身體竟然往后彈了出去,速度快到了極點(diǎn)。
姬樓翻手握住坤羅遞過來的弓,用力拉開,箭矢飛了出去。
但面對這箭矢,雪人沒有選擇閃避,而是任由那箭矢射在他身上,然后掉落在地。
看來,他怕的,僅僅是虞手中的刀。
眾人心有默契,知道自己的攻擊無用還是不停地攻擊,就是為虞創(chuàng)造機(jī)會,只要虞能夠傷了他,最好是擒獲他,那一切的事就都水落石出了。
然而,這個雪人的速度很快,哪怕眾人不停地攻擊想減緩他的速度,可每次都是差上那么一點(diǎn)。甚至,姬樓看他的表情還有幾分戲謔。
對方是雪人,會不會怕火?
姬樓想著,干脆尋了火油,用箭枝蘸了一下點(diǎn)燃,而后開弓射了出去。燃燒的箭矢飛出去的一瞬間,那雪人愣了一下,但箭頭上沒有包裹油布,在這樣的速度下,那火焰熄滅了,可就是他愣神的這一瞬間,虞的刀到了。
“嗤”
就像是拉破了什么東西,雪人驚叫一聲,那雪白的臉上有了怒意,沒有血流出,但看得出來是傷了他。
“把刀點(diǎn)燃,圍上去。”
姬樓說著,將火油倒在刀上點(diǎn)燃,閃身上前,砍去。
那雪人盯著姬樓刀上的火光五官扭曲在一起,很是駭人。眼瞅著姬樓砍了過來,他忽然低頭一沖,速度極快,用肩頭生生將姬樓給頂了出去,同時他急忙錯開虞的攻擊,身體扭了幾圈,移動到一名戎族勇士身前,手臂一探,竟然將那人的胸口刺穿。
一股寒意縈繞在眾人心間,這是什么樣的身軀?
姬樓后怕不已,要是他剛才不是用肩膀頂自己,那……。天底下,有那些怪物也就罷了,怎么還會有這樣像人一樣的可怕的東西,而且分明,他有著智慧。
也許是因?yàn)槭芰藗?,激怒了他?p> 也許是因?yàn)榛鹧妫魬?zhàn)了他的威嚴(yán)。
他不再戲謔,而是選擇殺戮,他每一次躲開虞的刀,都會報復(fù)似地帶走一條生命,坤羅早就瞪圓了眼,恨得哇哇大叫,那些都是他的人,都是隨他一起痛飲過敵人血的人,可就這樣死了,死得這樣憋屈,連敵人的身體都沒碰到。
然而,坤羅的不甘并沒有帶來什么改變,血腥的屠戮依舊在持續(xù)。
達(dá)布似乎聽見了什么動靜,他抬手讓眾人停下,雙眼就像獵鷹一樣掃視著可能存在獵物。
終于,他聽到了咆哮,嘶吼!
是坤羅!
達(dá)布臉色一緊,趕緊領(lǐng)著人手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沖了過去。
雪地里橫七豎八躺了不少尸體,鮮血在白雪中刺眼無比,坤羅瞠目欲裂,咆哮著朝雪人猛沖過去。
“退下。”
虞怒喝一聲,卻改變不了什么,雪人的手臂刺入了坤羅的胸膛。
“木托,油。”
奮力發(fā)出一聲嘶吼,坤羅往前踏了一步,雙手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將雪人勒住,就像多年未見的愛人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