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 梨花一枝春帶雨
初二的期末大考，因為平時總是和林子筱在一起，不是聊娛樂圈昨天有什么八卦就是聊最近什么韓劇特別火，根本沒有心思去復習，整個考試的過程，不是抓耳撓腮，就是突然盯著試卷發(fā)呆，文瑩澄知道這個考試肯定完蛋了。之前應該好好訂正試卷，不是抄了正確答案就和林子筱去玩了，說不定還能在湊合幾分。
通過一年多時間的相處，文瑩澄知道林子筱的家境還算不錯，零花錢每個月就有好幾千，就算考不上好高中，將來應該也會過得很好。但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家庭，以后的路怎么走，還真不知道。
林子筱認識的人很多，每每放學路上總會有穿著別的學校校服的人打招呼，包括很多職校的，有幾個會學校旁邊的小路口抽煙，校服半披在肩上。
但是林子筱從來不抽煙也不喝酒，只是偶爾會和朋友一起去KTV唱個歌，這些林子筱都和文瀅澄說。
記得之前一次放學，本來是想著去學校對面的小吃店吹吹空調(diào)，吃根冰棍兒的。走出校門幾十米，一個染著黃色頭發(fā)的女孩跑過來拉住了林子筱的手。
“這幾天的局你怎么都不來??！我們都多久沒見啦?！迸]穿校服，耳朵打了洞，帶著一副十字架耳釘。上衣服太短，漏出了腰，很細。
林子筱擺了擺手，“最近考試呢，沒空啊，下次再說吧。”
“唉，你們學習快學傻了吧，一點都不快樂，好嗎”，說罷開始翻口袋，手上一串串鏈子和鐲子發(fā)出丁零當啷的聲音，“咦，我交通卡沒帶，借我硬幣坐個公交唄?！?p> “我沒有，文瑩澄你有嗎？”林子筱回頭問。
文瑩澄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孩子，眉毛細細彎彎、橘色的眼影，長長的睫毛，很是漂亮，沒回過神。
“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借她一塊錢吧?！?p> “哦哦，”文瀅澄從包里翻出一枚硬幣，“喏，給你?！?p> “謝啦，我叫周麗，下次一起玩?！蹦贻p女生跑向了公交車站。
“她是誰?。亢贸墒斓母杏X......”文瑩澄想不到別的詞來形容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孩。
“是我的朋友，我們幼兒園同學，她不在讀書?！?p> 不讀書，那干什么呢？這個年級的孩子，不上學，可以嗎？
第二天，老師一個個開始評講期末考試的卷子，文瑩澄沒有心思，成績糟透了，回去怎么面對爸爸媽媽，估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
中午，文瑩澄吃好飯回到教室，林子筱飯還沒吃完就被叫走了，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林子筱呢？”文瑩澄問周圍的人。
“她被班主任叫走了，還很生氣，好像犯事兒了?！?p> 班主任一向對她的兩個課代表很好，文瑩澄估計著沒什么，又很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該是語文的午讀課老師也沒出現(xiàn)，班里議論紛紛，“剛剛有一個打扮超浮夸的女的來我們班找林子筱還送了好多東西”
“聽說是偷偷溜進學校里來的，剛好被別的班的班主任走來撞見了，還把后門校長心愛的小花園踩了個稀巴爛。”
“女孩？”“浮夸”？
不會是上次借錢的那個？”文瀅澄心里默默的想，上次的女生……周什么來著……也不算很浮夸吧。
快下課了，見林子筱還沒回來。文瑩澄去辦公室拿作業(yè)，看見林子筱站在班主任的跟前。
文瑩澄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了一眼身邊的林子筱，又對老師說，“老師，今天的作業(yè)是什么？”
“你來的正好，你認不認識周麗??？”
“啊，什么？”文瑩澄沒反應過來，湊上前去想再聽一次。
老師卻揮了揮手，“看來你不知道，沒事，作業(yè)在那邊桌子上你先搬走?！?p> 正在用紅筆批改試卷的老師抬起頭盯著林子筱，“你還說你不認識，人家指名道姓的說找的是語文課代表，你還不承認？”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認識這樣的人，她又怎么溜進來的？”
文瑩澄感覺到班主任的怒火，搬著本子想快點出去，碰上另一個老師帶著一個格格不入的女孩走了進來。
周......周麗？
女生一臉紈绔，抖著腿站在老師身后，叼著一根棒棒。
“林老師，我問了，她說她們是閨蜜?！备舯诎嗟年惱蠋熆隙ǖ恼f。
“林子筱，我覺得你這個課代表暫時先別做了，等你什么時候肯說實話了再說好吧。”
文瑩澄聽的一頭霧水，但是感覺到事情不簡單，沒多呆，迅速溜出了辦公室。
下午第一節(jié)班會課上，林老師嚴肅地說，“林子筱暫時不擔任課代表了，以后語文的相關事務由文瑩澄負責，下課?！?p> 班里又沸騰了。
“怎么回事，林子筱是被解職了嗎，因為什么啊？”好幾個人還湊過來找文瑩澄探聽消息，文瑩澄覺得她們多嘴。
“沒有，只是暫時不做了，以后還會再是的?！敝荒苓@么說了。
林子筱走過來，拉著文瑩澄就去了四樓人少的廁所，鎖上門突然哭了，文瑩澄也沒多問，只陪著她放聲發(fā)泄完了。
林子筱不再擔任課代表了，文瑩澄擔起了這個重任，但是林子筱也總會陪著一起收發(fā)作業(yè)。
下午第二節(jié)是探究課，一個剃著板寸頭的中年男老師。上課方式別具一格，不像其他女老師一樣枯燥乏味地念著課本，布置著自己都不想看的形式化作業(yè)，就喜歡給同學們放各種各樣解密的視頻，像古村里的鬼火啊什么的，古廟逃亡啊……唯一的要求就是認真看不能說話。
燈一關，教室只有多媒體里放出的人聲。
文瀅澄沒有什么心思上課，心里想著的還是中午的事情，說不好奇是假的，但文瀅澄不會多問，即使和林子筱關系很好。
一只手托著下巴，扭頭看著窗外。夏天了，天氣很熱，時不時有蟬鳴，不吵，反倒是平時枯燥學習生活里格外難得得聲音。
操場上，正在上著體育課的班級，籃球課，跑800米的，1500米的，跳遠的……
“時至今日，兵馬俑……”，視頻里的人聲戛然而止。
“那個女生，你扭著頭很文藝嘛，外面好看嗎？”
嗯？
文瀅澄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一陣炙熱的目光，轉過頭一臉懵，看見大家都轉頭看著自己。
“站起來，你在看什么，外面那么好看？我放的視頻不好看的話你出去外面去看。”男老師說的話讓文瀅澄啞口無言，甚至覺得莫名其妙，不過就是盯著窗外發(fā)了幾秒呆……
“我……不是……我”
這還是文瀅澄人生第一次當眾挨批評，不知所措，老師在前面劈頭蓋臉一頓批評。
“來，你是覺得你能講的更好是吧，來你上臺來講?！崩蠋熢谥v臺前讓開一個身位，全班沉默。
一秒，兩秒，三秒……
一分鐘……兩分鐘……
沒人敢說話。
文瀅澄用手緊緊抓著褲邊，身邊有同學開始一個勁，“上，上”，文瀅澄的腳像倍鐵鎖禁錮住了，憋不住了，不爭氣地嗷嗷大哭。
男老師再次不依不饒，“你哭又是什么意思，我們等你哭完嗎，那誰來講課呢，都等著你?！?p> 羞愧、莫名其妙、憤怒都交雜在文瀅澄澄心里，憑什么偏偏是自己……
還沒等全班都回過神，一個聲音同時蓋過了班里嘰嘰喳喳的聲音和文瀅澄的哭聲，
“老師，我講”。易尹杰走上講臺，站到了原本老師的位子，講臺的正中間。
“今天，我想給大家講的是一個關于古希臘的神話，傳說……”
淚水朦朧，一滴一滴都流在了校服衣襟上，文瀅澄沒聽清楚他講的故事，隱隱約約眼里只看見一個很高的黑色身影站在講臺上，滔滔不絕了很久。逐漸平息下來的文瀅澄停止了哭泣。
下課鈴聲一打，易尹杰也正好講完了，男老師走出了教室。
教室課間一如以往，打鬧的打鬧，倒水去的倒水，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文瀅澄一屁股坐了下去，呆坐在位子上。
盯著橙黃色的桌面，各種鉛筆印，刻刀劃痕，橡皮擦留下的白痕……還有……還有哪里來的……一顆糖，褐色包裝的阿爾卑斯。
一顆糖跳到了文瀅澄的桌子上面，易尹杰跨坐在文瀅澄前面的椅子上，文瀅澄揉了揉眼睛抬頭看著他，什么也說不出來。
“你怎么還是那么愛哭啊，他讓你講你就隨便上去講幾句不好了?！?p> 男生撕著糖紙，垂眸擺弄著文瑩澄水筆，拔開蓋子，又合上，又拔開……
周圍很吵鬧，都在激烈討論著下發(fā)的物理考試卷，可是文瀅澄卻覺得很安靜，安靜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和他拔筆蓋的聲音。
這大概是認識以來，最近的距離了吧，他的睫毛好長，好密……像媽媽梳妝臺上的腮紅刷。雙眼皮的印子很深，不知道什么時候帶上了眼鏡，黑色框架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人很瘦，臉也很小，手卻胖胖的，肉肉的……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凈……
謝……謝……謝謝
雖然不知道自己該謝什么，也沒敢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