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凌晨三點，姬笑芊和李為河就開始收拾了，老頭淚流滿面的坐在餐桌上陪著臨走的閨女，這個不舍，一刻不離，好像閨女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一樣。
老太太在廚房里給他們做早飯，李為河一旁打下手。
老太太滿意，就李為河會做菜這一點，她相當滿意。
自己閨女什么樣，老太太這當媽的再清楚不過。姬笑芊懶，懶得出奇！什么家務都不做，老太太也不讓她做。
上學時，老太太恨不得給閨女開創(chuàng)出更好的條件，營養(yǎng)餐，餐餐換樣吃。補習班姬笑芊想怎么報怎么報，不差錢。
放假了，老太太給姬笑芊跑腿到書店買她需要的書，體育服飾之類也都是老太太親自跑去商場根據(jù)姬笑芊的三圍、腳型仔仔細細的比對，然后按價格合適的買好多。
姬笑芊不愁吃不愁穿，只管一心一意撲在學習上。
這也是姬笑芊之所以成為生活白癡的緣故。
沒個人照顧，就讓閨女一個人待在國外，老太太怎么安心？看李為河在廚房里唰利的洗菜、切菜、炒菜，老太太心里真滿足，至少閨女和他交往，吃飯的問題解決了。
兩個人沒什么共同語言，但默契卻維持在同一水平線，一看便知兩個人在家務活上是老手了。
飯桌上的一老一小只管吃，什么也不干，輕松得很。
“芊芊吶，你這一走，爸忒想你啊?！崩项^一手一抹淚，褶皺凸起的大眼袋通紅一片，干巴得腮幫子鼓一塊凹一塊，爸，真的老了，老的太快了，讓她覺得歲月還沒在她自己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卻已奪走了老爸老媽的停滯在她記憶里的容顏。
在她走那年，她爸的皮膚摸起來比她還光滑，看起來比她還透亮，現(xiàn)在呢？焦黃焦黃的，健康的膚色不復存在，跟曬干的蘿卜干一樣，活力全無，只存在氣息，吸進氧氣呼出二氧化碳，一張一吸的鼻孔微動，呆滯的眼神上眼皮一張一合，只才覺得他在自己的身旁坐著，還是活著的。
老氣橫秋，時而悲泣時而呆愣時而大發(fā)雷霆，脾氣變幻不定，比這春天的天氣更加隨心所欲。
“爸，我還會回來的，你別哭，等你想我了，咱們視頻聊天，現(xiàn)在交通便利了，乘飛機一下子就到家，別哭了啊。”
“可是芊芊吶，爸舍不得你走?！崩项^臂肘支在桌面上，單手捂著哭腫的眼，泣不成聲。
生活不易，太不容易了。
人總有老的一天，老了，感時傷逝更甚了。
她得走，就算這樣，她也得去韓國，因為，這里太傷情了。
她自私自利，正是因為她自私自利，她才最看不過傷心事，她太容易感動，太容易被別人感染了。
她不想承認自己善良，她也從未善良過，她只想為她自己而活。
“芊芊……回來好嗎？爸想你。”
“不行，我還得上班，這次就是請假回來的，我們都有很多工作要做的……。”
“爸知道，爸明白，你到了那邊記得給爸打電話，?。俊?p> 姬笑芊知道自己太自私，可是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家里，爸需要照顧，媽也老了需要陪伴，而自己曾在心里許下的諾言也想繼續(xù)遵守下去，她不知道老兩口還能這樣不用人操心，有多久。她只盼自己能不后悔，還能在他們健在的時候盡到子女該盡的孝順。
李為河端著兩盤新炒的菜走了過來。
香菇油菜的香味呼呼的撲入姬笑芊的鼻孔，她最喜歡她媽做的肉末香菇炒油菜了，哦，還有涼拌黃瓜的清新，端上桌來，是拍黃瓜拌涼粉！滑滑的冰涼粉配上大塊大塊爽脆的黃瓜，絕配！
老太太一手提著電飯煲，一手端著碗筷平穩(wěn)的走進來，姬笑芊剛要起身，李為河轉身大步來到老太太面前接過重物。
瞧把老太太樂的，忒心甜是咋滴？她一身輕松，轉身走進廚房繼續(xù)端菜，李為河也不閑著，來回來去三四趟。
桌子又滿滿當當?shù)牧恕?p> “媽，這么多菜吃不了的。”
“沒事兒，吃不了剩下，我們老兩口慢慢吃，你們別閑著，多吃點啊。”
李為河聽不懂，懵懵的。
姬笑芊湊到他耳邊，“我媽叫你多吃點，別拿自己當外人，盡量吃。”
李為河明白了，這是要他別拘謹，“哦，我會的。”
半個小時過去了，有的菜已見了底，有的硬菜怎么端進來的怎么端出去。
“我們得走了，媽。”她眼瞼處多了一條透明的橫帶，不好，又忍不住了。
李為河幫忙抄桌子，洗了手進來，看姬笑芊偷偷抹淚兒，心里也不好受。
姬笑芊和他說過她家的情況，所以李為河心里還是有底的。
他大步流星，出現(xiàn)在她面前，伸出手，拇指在她眼角蹭了蹭，“別哭了。”
“我才沒哭！”
她才不要承認她哭，她若是承認了，說明她軟弱了，她想當女強人，她心里再苦也要獨自承受！她不需要別人安慰她，她不用別人假惺惺！
兩人提著行李包站在家門口道別。
“芊芊吶，記得給爸打電話，在那邊吃好喝好啊，別餓著?！?p> “爸，你放心吧，我會的，我走啦。”
老太太不放心，其實她早有心事，她知道姬笑芊亂花錢，賺的還不夠花的，自己一個人病了什么的熬不過去咋辦？再者她心高氣傲，日子肯定過得不好。
老太太追上來，小聲和姬笑芊說：“芊芊，你缺錢嗎？國外花銷大，”老太太從褲兜里掏出一張卡，“這里有十萬塊錢，夠你花一陣子的，拿著，想吃啥就買，別虧了自己，爸媽不用你惦著，你過好，時不時給我們打個電話就夠了，別虧待自己，?。俊?p> 姬笑芊鼻子一酸，“媽，我賺錢夠花了，不用你們給我攢著，你們才是，別虧著自己，買點兒好的，我爸……他都那樣了，是應該好好治一治的，別怕花錢?！?p> 老太太嘆著氣點點頭。
卡，她姬笑芊不可能接，三十多年，姬笑芊從未脫離過當‘水蛭’的日子，她就是一條不折不扣的水蛭，從小吸她爸媽的血吸到大，現(xiàn)在她終于能自給自足了，怎么可能再厚臉皮拿爸媽的血汗錢？況且那錢是她爸媽的退休金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她更不應該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