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夢一場2
進了單位大門之后，雪霏來到招待所，開了一間房。
拿著鑰匙牌，打開房間門，房卡插進進門的卡槽，房間燈亮起來。她拖著已經凍到麻木的腳走到房門正對著的洗臉臺，看著鏡子里面如死灰的自己，表情呆滯，嘴唇干裂，連眼珠都不會轉，仿佛是刀刻上去的，而不是自己的身體長的。這樣的自己，她很討厭！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人，還有誰會喜歡？她為自己的狼狽樣感到難過。
“同志，房間門沒關！”門外經過的清潔阿姨提醒雪霏。
“好，謝謝！”雪霏從喉嚨里發(fā)出一點只有自己能聽到的回答，低喪著頭，走過去，一把關上門，然后一頭倒在床上。她很疲累，此刻卻毫無睡意，只感到刺骨的寒涼！她不忍去想她最關心、最在意的人和事，寧愿自己什么也沒有聽到，或者剛才的那個電話都只是幻覺！
頭，越來越沉，雪霏伸手摸了摸額頭，很燙！她強撐起身體，站起來，暈暈的！洗個頭洗個澡吧，或許會舒服點。一會兒還要去見俊杰的同事呢！俊杰是最愛面子的人，希望她出現在他家人和朋友面前時，都是最好的形象！此刻，她也要做到！
房間里太靜，雪霏打開手機音樂，一邊認真仔細的洗著頭發(fā)，一邊聽著手機里播放著一支又一支俊杰愛聽的曲子《煙花易冷》《說散就散》《枉凝眉》……不知不覺，浴中人又眼前模糊，分不清是淚是水！
音樂的渲染，水汽的熏蒸，雪霏更加暈眩！洗完澡，她關了水龍頭，關了音樂，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雪霏也立刻感受到了身體的虛脫。她用毛巾裹了頭發(fā)和身體，躺到了床上！
白白的天花板在她眼里開始旋轉，慢慢旋轉出一幅幅畫面:種滿瓜果的小院，玫瑰滿圃的花園，川流不息的機場，人來人往的彩虹橋，漸行漸遠的背影……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雪霏做了好幾場夢，夢中的情景，夢中的人都是那么熟悉，但是夢中的情節(jié)卻越來越陌生！
頭疼的像裂開了一條縫，伴隨著來電鈴聲醒來。
“林老師，你好！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在招待所大廳等你！”接通電話，是李云飛的聲音。
掛掉電話，雪霏坐起身來，才感覺到頭比剛才更沉。她再次裹了裹身上的浴巾，摘掉發(fā)帽，起身去洗手間，準備把頭發(fā)吹干。她雙臂無力，拿什么都覺得費力，連梳頭都使不動勁。那就這么吹吧，發(fā)絲吹干就行。她打開電吹風，就那么對著頭發(fā)胡亂的吹！吹干之后的造型可想而知，亂蓬蓬的，簡直像一個星期沒有梳過！還是要扎起來，不然被俊杰知道她一副糟亂差的形象去見他的同事，他會對她更加失望。
雪霏輕輕（無力）拿起梳子，粗略的把頭發(fā)梳到一起，順手拉過手腕上的皮筋扎了一個低馬尾！
臉色還是那么憔悴，不堪！雪霏拿出化妝品，把臉涂的白一點，兩腮粉一點，嘴巴紅一點，如果不看眼睛，整個人看起來還不是那么狼狽。
雪霏換好衣服下樓見到李云飛已經是一小時之后的事了。
“不好意思飛哥，讓你久等了！”雪霏有氣無力的跟李云飛道歉。坐在大廳沙發(fā)上刷抖音的的李云飛頭也沒抬，說了一聲“沒關系！”看完當前的視頻，他關了手機，一臉禮貌的微笑看向雪霏?！傲掷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即使擦了粉，也掩蓋不了雪霏羸弱的病軀，李云飛不是個細心的人，但雪霏已經病的太厲害，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
“我沒事！”雪霏喘著重重的氣息，小聲的回答，對面的李云飛似乎沒聽清楚她的話，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那什么，我?guī)闳コ燥埌?！你這路上奔波一兩天了，肯定也吃不好的。走吧！”說完，李云飛帶頭往大門走去。他走得快，雪霏跟他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李云飛打開門等著雪霏，看她快走到的時候，他松了手。雪霏喘了口氣，又慢了一步，門慢慢的自動往回關，已經不能容下一個人走出去的空隙了。雪霏伸手去推門，卻好像一只落在門上的蚊子，根本無力改變大門要關上的趨勢。已經出去的李云飛走出去三米開外了，偶一回頭，沒看到身后跟著的雪霏，他用目光搜尋，發(fā)現她還被關在門內，正用整個身體貼在門上，試圖把門推開。也正是這個時候，李云飛才意識到，林雪霏病的不輕。他趕緊小跑回去，幫雪霏把門拉開。
病的更重的雪霏，吹到外面的寒風，更加覺得受不了，她感覺自己快要暈倒，好想有一個有力的肩膀可以給她靠一靠！可是俊杰不在身邊，她只能硬撐著，撐得整個人崩潰?！翱〗?，俊杰，你到底在哪里？你出現好不好？”雪霏在心里悲哀的乞求，眼淚飄灑風中。走在一旁的李云飛看在眼里，很不好受，卻什么也不能做，只好裝作看不見！
從招待所到餐廳，兩分鐘的路程，雪霏卻覺得比從車城到BJ的路程還要煎熬。她分明離他已經越來越近，卻感覺與他已經兩個世界！
北方天氣寒冷，所有商店門口都下了厚厚的門簾抵御寒風。李云飛走在前面，把門簾打開，等雪霏走進去了，才放下門簾跟著一起進來。這會正是用餐時間，餐廳里人不少，李云飛找了一個位置，讓雪霏坐下，他去柜臺點菜了?！傲掷蠋熛氤允裁床?？”已經走出一步的李云飛回過頭來問。
“隨便，不挑！”簡簡單單四個字，雪霏要使出了全部的力氣，才能讓李云飛聽到。李云飛朝她點了一下頭，走向了柜臺。
餐廳里都是穿著制服用餐的人，雪霏看著一桌一桌的形似俊杰的人，巴望著那其中會有俊杰，就是聽到有像俊杰的聲音，她都要扭過頭去看一看。
看似熟悉的身影，卻都是陌生的面孔！雪霏眼睛一熱，眼淚又要涌上來！
“咋都這個點了還這么多人哪？”餐廳門口響起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算了算了，找個地兒先坐下再說！”
雪霏趕緊用手擦掉眼角的淚水，尋聲看去，是小田！“小田！”雪霏激動的朝他飛奔而去！正在用目光到處尋找座位的小田看到雪霏，有點震驚，他的旁邊跟著一個女生。
“林老師？你怎么在這里？你來找小李嗎？”恢復鎮(zhèn)定后的小田問雪霏。
“是的。可是李云飛說他調到別的單位去了，我沒看到他！”雪霏答。
“他調到別的單位？”小田又震驚了，接著又是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神情。這些雪霏都看在眼里?！八遣皇沁€在你們單位？李云飛騙我對不對？”雪霏趕緊追問。
“這……他這……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也不熟！”小田吞吞吐吐，很為難的說。
“他到底還在不在你們單位？”雪霏著急的問！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
“人到底在不在你總知道吧？跟人家姑娘說了吧，人家這么遠過來多不容易呀！”站在小田旁邊的女孩忍不住幫雪霏說話了！
“哎，他人就在單位里?？墒俏覀儐挝皇貍渖瓏?，他要是不愿意見你，你也見不到他??！”小田招架不住，說出實情！
“小田！”身后傳來李云飛的呼喚聲，“來來來，過來一起坐，一塊吃吧！”
“誒，好！”小田答應著，又回頭對身邊的女孩說“你扶著林老師過去！”那女孩點點頭，扶著已經木在原地的雪霏，回到餐桌前坐下。
“剛才點的菜不太夠，小田，咱們再去看看，你們倆想點什么菜！”李云飛給小田使了個眼色，把他帶走，留下雪霏跟那女孩坐在那里。
雪霏心情抑郁，不想搭理任何人，女孩很會關心人，主動跟雪霏聊起天，“美女，你從哪里過來的啊？”
“湖北！”雪霏回答。
“這么遠？”女孩驚呼！“你這么大老遠跑過來找你對象他竟然不見你？”雪霏點了點頭！
“太沒良心了吧？”女孩變得很生氣！雪霏無話可說，恩怨糾葛，愛恨癡纏，她已經記不清誰是誰非，也不想去計較孰對孰錯！
她不說話，反而惹得女孩在一邊生悶氣。幾分鐘后，李云飛和小田一起回來?！澳銈兡莻€同事怎么回事??？”他倆一坐下女孩就開始問起來，“人家這么大老遠跑過來，他連面都不出？”李云飛和小田被問的很尷尬，又有些郁悶，畢竟，這不是他們的事。
“林老師，首先，我跟你道歉，確實騙了你，李俊杰他就在我們單位，但是他新認識了一個對象，有兩個月了，具體情況我們也不清楚。他不愿意見你，我們作為他的同事，也勉強不了。你這么大老遠跑過來，確實，非常不容易，連我們幾個看在眼里也都被感動了！但是小李那貨腦袋被驢給踢了，執(zhí)意要跟你斷！”李云飛語氣越來越重，他意識到了，就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你呀，也不要這么執(zhí)著，就順其自然吧！退一步海闊天空嘛，你這么好的姑娘，一定會有一個好的歸宿的！”
雪霏無反應。
“林老師，不要傷心。剛跟你分手就跟別的女的好上了，這樣的男的咱不要了。你這么重情重義的姑娘，值得擁有更好的，何必在這一棵樹上吊死呢？”一旁的女孩握著雪霏冰冷的手對她說。
雪霏無反應。
“離開這樣的男人是好事，他不把你當回事，你就算把他求回來了，將來受苦的也是你??！女人應該找一個疼你寵你，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而不是在一段不對等的感情里委曲求全！”女孩繼續(xù)說。雪霏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激起一絲漣漪，“委屈，能求全嗎？”
女孩被問的怔住，“不能！所以，咱不走這條路了！”雪霏的手被握得更緊！
“飛哥，再求你最后一件事?！毖痤^看著李云飛。
“你說！”李云飛鄭重回應。
“我想見他一面，請你轉告他一聲，一會兒我就在你們單位門口等他?！毖Z速很慢，聲音很輕，卻不容拒絕。
“好，一會我一定找到他，親自跟他說！”李云飛嚴肅的答應下來。
那天的晚飯，雪霏只喝了半碗湯。飯后四個人一起回單位。小田和李云飛一起上樓了，留下女孩陪雪霏在值班室等著。雪霏頭越來越疼，就閉目靠在沙發(fā)上。不一會兒，聽到些嘈嘈雜雜的聲音，她慢慢醒來，分不清聽到的聲音是夢里的，還是剛才發(fā)生的。女孩已經不在值班室里了。雪霏站起身，往門外看，看到她和小田正在門口講話，兩人表情都有些嚴肅。雪霏扛著軟弱的身子朝門口走去。
又是一扇她推不開的玻璃門！雪霏從里面敲了敲門，聽到聲音的兩人回頭，看到雪霏，小田將門拉開。一陣寒風吹進頭腔，雪霏仿佛被人當頭一棒，頭疼的麻木！
“他來了嗎？”雪霏問。
“他不在辦公室，也不在宿舍，飛哥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我們也找不到他！”小田為難的說。
“好！”雪霏握著冰塊一樣的門把手，使勁的說！
“謝謝你們！”雪霏對他們說完這句話就徑直向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他狠心不見！她負氣離開！
路口的風更大，眼前的一方天地開始旋轉，雪霏的目光隨著那旋轉的方向越來越低，直到地面，腳尖！
光線，漸漸變暗，直到全部變黑！
“林老師！”身后傳來小田和那姑娘驚慌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