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看這幾款合適嗎?”那導購抱來幾雙手套和兩雙襪子。
手套里有一雙灰色的,還有一雙深藍色的,還有一雙灰白麻花線的。我仔細的看了看,指著中間的那雙說道,“就要這雙深藍色的吧,暖和嗎?”
導購笑著說道,“這個是羊毛線混合織的,看似輕薄,實則保暖又抗風,而且比較好活動?!蔽尹c點頭,雖然聽不懂,但聽起來是質量很好的樣子。
“那這兩雙襪子,你是看看都可以,還是?”
當然是選一雙了,我哪有這么多錢燒,剛剛裝作不經意的翻了翻吊牌,媽媽耶,一百八十八。一雙手套,好吧,抵得上我一個星期的飯錢了。
手套這么貴了,這襪子還不得幾十塊一雙啊。
“那就這個吧!”指著其中一雙灰色的厚襪子說道。
到結賬時,還特意交代了要拿一個好看的袋子裝著。送出去有面兒。
“芳草,買完了,我看看你選的那種的?”
姍姍湊近了看一看,然后拿著小票出來,“可以啊,芳草,為了學習下血本了都。兩百多塊錢了。你的小金庫還有剩嗎?”
心里雖然一陣肉痛,到底想著楊瑾言,“我是誰啊,最會過日子攢錢的,小金庫當然還有了,請你吃午飯是妥妥沒問題的?!?p> 走出門,打算跟姍姍吃完飯回去找楊瑾言,當面給他。這樣星期一上學,他的手也不會挨凍了。
有時候想一個人想得狠了,老天就會看不過去,大發(fā)慈悲的給你安排一次會面。可就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在大街對面,我看見了楊瑾言正和姚文佳走在一起,不知道楊瑾言說了什么,引得姚文佳一臉嬌笑。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大街對面的我。
我看看身上臃腫的棉服,再看看對面那兩人,女的穿著時尚,男的身材挺直。
我突然覺得,今天的天氣也不是很好,風有點冷,陽光有點晃人眼。
姍姍見我沒有反應,“怎么了?”
我笑笑,撇過頭來,“走吧,我要吃紅油冒菜,多辣多醋?!?p> “阿姨要你吃這么辣嗎。”
“她不在!走吧!”我拉著姍姍往另一條街走去。
吃完那無比辣的一頓,回家當天我就一直呆在廁所了。這還不算,我媽站在廁所門口一頓數(shù)落。我忍受著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難受,整個人就像是待在水底,眼前是不斷游動的魚兒。其中有一只瞪著大大的眼睛,向我吐出一個非常大的泡泡。泡泡就像是個反光鏡一樣,照出我說不上漂亮的樣子。
那個裝著手套和襪子的袋子,在我的床頭邊放了整整的一個周末。
周一,我早早的就起床了。在我住的那棟樓樓底,坐在梯子上,看著對面的那棟樓。
楊瑾言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我。他快速的朝著我走來,僅僅只有兩天沒見,卻讓我覺得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了。
“你怎么坐在這兒?不冷?。 闭f著便一把把我拉起來。
“臨近考試壓力大?”他接著問道。
我搖搖頭,右手捏著那個袋子,“沒有,只是睡不著了?!?p> “睡不著了你待在屋里啊,外面多冷,你臉色都發(fā)青了?!闭f著想用手碰碰我的臉頰,中途停頓又收了回去。
我眼睛一跳。張張嘴,想說些什么,可最終又閉上了。
我想說些什么呢,我著急心慌的想問他,周六你為什么要問姚文佳在一起啊,你們去干什么了?為什么不叫我?。课覅拹哼@樣的自己,像一個電視劇里惡毒猜忌的配角。用著最惡心的心思去揣度妄想不屬于自己的一切。
我站在已經落光了葉子的法國梧桐樹下,看著楊瑾言擠過人群,跟一群嗷嗷待哺的學生們搶著早飯。
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能跟他再接近一點呢??墒怯钟惺裁蠢碛扇ソ咏???粗麅墒痔嶂雍投?jié){。我微微一笑。他可是楊瑾言啊,光是站在那里就會發(fā)光的人,我就是一只灰不溜秋的撲棱蛾子,不要命的,不要姿態(tài)的撲向他。那有什么理由,不過是生命的本能。
他把包子塞到我的手里,“拿著,暖暖手!”
看著我提著的袋子,順手就接了過去。“你裝的什么???我?guī)湍闾嶂阆群榷節(jié){?!?p> 我接過豆?jié){大大的喝了一口。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你打開看看?!蔽沂疽馑蜷_袋子。
他狐疑的看著我,隨后把手上剩下的包子和豆?jié){塞到我的手里。
“你怎么給我買這個了?”驚訝的話從他口中蹦跶出來。不知道是驚訝多一點點還是開心多一點點。
“上次你不是說你手冷,逛街的時候剛好看到了?!蔽已b作不是什么大事兒的樣子,隨口說道。
“你怎么也想到買這個了?”
什么叫也想到買這個了!我疑惑的看著他。
他從書包里掏出一雙淺藍色手套。“巧了!”
我看見這個手套,聯(lián)想到周六看到他和姚文佳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樣子。轉身就走,他的那份豆?jié){包子我都沒給他。
大傻子,夏芳草。你能想到的別人早就先一步給你想到了。你能怎么辦,難道你要笑著說,哎呀,我也給你買了手套。她那雙就不用了,用我的那雙!怎么可能!
“別走啊,怎么了,芳草?”
“別走那么快???”
楊瑾言著急的聲音在后面響起。
“你怎么了?怎么一股腦兒往前沖?!?p> 楊瑾言憑借他的那雙大長腿,三步兩步就跨到我的面前。
盯著我,“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兒???”
我低著頭,盡量不讓自己委屈發(fā)澀的眼睛看著他。這會暴露出我的心思。我不想讓他感到奇怪,感到驚愕。
“你到底怎么了?”說著他把我手上的豆?jié){提了過去?!敖裉煸缟夏憔筒粚?!”
見我不說話,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騰出右手,大力的揉亂我已經長長的頭發(fā)。
我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像那種炸毛的貓咪。我抬起頭,氣憤的看著他。我相信,我的眼底肯定有隱藏不了的委屈。
就當我要無理取鬧大鬧一場的時候,他猛然把手中的淺藍色手套塞到我的手中。
我推給他,“你給我干什么?”
“給你的??!咱們不愧是從小玩到大的啊,這都能想到一堆去?!彼χf道。
這是給我的,給我買的,不是姚文佳送給他的。我眼睛肯定噌的一下就亮了,趕緊問道,“你給我買的?”
楊瑾言聞言鄙視的看了看我,“不給你給誰啊。咱們可真有默契,這都能想一堆去。”
“你什么時候買的?。俊?p> 他撓撓頭,“就周六!”他說完就用身子撞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咱們該走了?!拔覀冏甙?!要上課了!”
現(xiàn)在的我整個人因為“送我的”三個字已經飄了,看他賊順眼,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我仔細的觀察手上的手套。戴進去,脫掉,戴進去,脫掉,感受它的舒適,和帶來的束縛溫暖。
淺藍色,我喜歡的顏色,也很柔軟,戴著很舒服。
我問他,“你怎么想起來買這個了?”
他笑著說,“你不是說你手冷,逛街的時候剛好看見了?!?p> 說完我兩相對一眼,噗嗤一聲就都笑了。
這理由,和我找的一樣,一點心意都沒有。
不過,我抓住了一個重點,“你怎么不找我陪你一起去?。俊?p> 他毫不在意的說,“哪有這么多為什么,不是說了嗎,一切剛好!”
我的興奮打了折。我的碰巧,是特意和姍姍一起去逛街,去仔細的選,最后“碰巧”買到送給了你。你的碰巧,是因為你和姚文佳在逛街的時候,剛剛看到所以才買的嗎?
坐在座位上,我擺弄起手套起來,長吁短嘆。
“芳草,你買手套了,這手套還挺好看的?!表淀瞪扉L了脖子。
“嗯??!”我沒有對淼淼說這手套是楊瑾言送的。雖然這個東西確實是他給我的,可是手套背后的來由,才是我特別看重和想要確認的。
“天氣真冷,后天就要考試了,你準備得怎么樣?”
我知道淼淼不是真的想問我準備得怎么樣了,是想不斷的重復這個問題,給自己找一點考試信心。我們都急于反復的確認一件事,反復的追問那個答案,讓自己有安全感和繼續(xù)下去的勇氣。
我搖搖頭,“就那樣吧!”學習這個東西對我來說,實在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很多事情,都是盡人事聽天命的。我已經過早就摸索到了哲學境界方面的層次。這讓我有一種處事不驚不慌的狀態(tài)。當然,面對楊瑾言的時候除外。我說了,他總是能莫名其妙使我火冒三丈還能忍而不發(fā)。也能讓我莫名其妙怒火消散云淡風輕。
淼淼趴在桌子上,也沒有說些什么了。
距離如此近的我們,從本質上,都在度過同樣的一個階段,熱鬧有,開心有,愁苦也有。我理解她們的悲歡惆悵,可不能感同身受。就如同姍姍不能理解我對楊瑾言的上心,我不能理解學生為何總是用分數(shù)來衡量自己。
從這一點上看,人人都是特立獨行的個體。
考試了,老許要我們把書都搬到教室后面或者他的辦公座位周邊去,要把教室空出來排考場。再而三的提醒,要做好標記,不然后面要拿錯教材。
我跟胖澤他們按照就近原則,搶占先機直接把書就堆在了后面的窗臺上。不過短短的十幾分鐘,我們幾個人就已經完成了這次重量級教材的搬移活動。
這個可恨的韓旭,竟然買了冰棍給我們一人發(fā)了一根,悠閑的坐在位置上看著班上的其他同學搬東西。美其名曰,考試前的視覺放松。
我和淼淼邊在這寒冬吃著冰棍一邊鄙視著他。惡趣味。
這冬天吃冰棍,跟夏天不同,別有一番風味。那讓牙齒都能哆嗦的冰冷,帶點讓人自虐的快感。胖澤是我們中唯一一個沒有吃冰棍的家伙。他在鄙視和邊緣化韓旭,一直都是持之以恒的態(tài)度。
開學的奪零食之恨,超出我們的想象,胖澤一直猶記在心到現(xiàn)在。有時候還會身體力行在韓旭身上討回點當初因為零食之恨產生的利息。
我沒管韓旭在一旁得得瑟瑟,注意力全被楊瑾言幫他身邊姚文佳搬東西的場面給抓住了。
楊瑾言是吃飽了撐的,一天樂于助人上癮了。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親和有禮啊。還有那姚文佳,班上想幫你搬東西的人多的是,干什么一直纏著人家楊瑾言,你東西能有多少,不就是幾本書嗎!
實在是不爽了,我一口吞掉冰棍,囫圇下肚,凍得我一哆嗦。
“淼淼,你押題的范圍確定了嗎?”我問道。
淼淼果不其然,一臉愁苦,“有是有,但是我不確定我押題押對了沒有!”
我拉著她上前,“找找班霸給你講講,不就好了!”
我來到整理書籍的楊瑾言身邊,“楊瑾言,麻煩你給淼淼講講這次可能出現(xiàn)的題型唄?!蔽移ばθ獠恍Φ恼f道。
楊瑾言看看我,又看看一臉期待的淼淼,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們先去坐著,我把給姚文佳搬完了就過來給你們講?!?p> 我躋身上去,“淼淼可著急了,你先給她講,就這些東西,我去幫她搬吧!”
楊瑾言看著我,懷疑道,“你搬得動嗎?”
姚文佳笑容淡了淡,“不用了,我自己搬就行了?!?p> 我趕緊攔著手,“別動別動,說了我?guī)湍??!?p> 轉而等著楊瑾言,“快走快走,學習不等人,班霸!”
他一把揉亂了我的頭發(fā),就跟上次一樣。這段時間,他總是喜歡這樣子做,我要尥蹶子翻臉時,他輕飄飄的一句你長發(fā)還挺好看的就讓我偃旗息鼓了??蛇@時候,在姚文佳面前,我維持形象的決心就是連楊瑾言都不能違逆。
我瞪他,“走啊你,大爺!”
“你確定不需要我給你也講講題。”
這明顯是質疑我平時的學習能力啊?!安挥?!”簡單兩字我說得大義凜然。
他反而聳聳肩,對著淼淼輕輕笑了笑,“走吧!給你講題去?!?p> 淼淼開心的點點頭,就跟車頭駕駛位前面放著的塑料太陽花一樣,一搖一搖的。轉身屁顛屁顛的跟著楊瑾言就走了。我想,韓旭肯定要好一頓生氣。我的傻淼淼哦,遲鈍的家伙,都不知道有個人是個醋壇子。
韓旭不會說,我也不會說。滄中的班級上,就連友情,都來得比其他學??酥?,在繁重的學業(yè)進修中茍延殘喘,掙扎生存。
可有個人就很例外,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大膽放肆。姚文佳。一個看起來柔弱白蓮花,實則果斷小辣椒的人。
我都看出來了她對楊瑾言抱有非分之想。偏偏就連韓旭這個感情發(fā)育過剩的人都看不出來,硬說姚文佳跟淼淼一樣對班霸是崇敬之情。純潔得像是試卷上的分數(shù),容不得一絲玷污。不知道是他當局者迷還是我心思不純,反正我就看姚文佳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