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孽障喲!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么多年在李家白吃白喝慣了,也不看當初是誰可憐賞你半個饃吃!現(xiàn)在就想離婚了!這么多年也沒給李家生個兒!”
李老太站起來就想朝祁紅娘倆沖過來,被隊長李建云給攔下了。
李朧月縮在祁紅懷里,傻乎乎哭喊:“阿媽我不要留在這!不要留在這!”
“你這個小賤蹄子!”
李老太紅著臉揮著拳頭想打人,離婚這話,怎么也得她家兒子提出來才算!這女人提出來算幾個意思!
“夠了!”
一直沒吭聲的李老漢站起來,臉上無光,更是不想沾惹什么是非,“離婚可以!你帶著這丫頭上哪兒都行!以后,別想我們李家救濟!”
李朧月微微一驚。
她都沒想到,李家竟然能答應離婚?
祁紅也算是個勞動力了,這么輕而易舉就放走了?
李朧月不知道的是,李老漢也有自己的顧慮。
祁紅這么護著她,在外人眼里,她就跟個病秧子沒什么兩樣,李老漢估計她活不了多久,過不了多久,祁紅一個人難過日子,自然會重新回到李家。
到時候,李家面子也回來了。
人也沒損失。
至于李朧月……
在李老漢心里,這個癡傻的丫頭身子弱又得了天花,根本不值得一提,賣不出去,也就當沒這回事兒。
“啥?!”
李老太眼尾上挑,不可置信看向李老漢,想問個清楚,李老漢卻狠狠瞪她一眼,“為了個婆娘鬧成這樣,丟死先人!離婚就離婚!我們李家,只當沒這個兒媳婦!”
李老太再彪悍,脾氣再大,在這村子里,也只得乖乖聽李老漢的。
在這兒,男人始終要比女人高上一層。
一個家里的頂梁柱都發(fā)話了,李老太還能說啥?只憤憤不平剜了母女倆一眼,轉(zhuǎn)身去了偏屋。
她不想這么便宜了這母女倆!
她還想著用李朧月?lián)Q錢!
祁紅眼圈通紅,劉支書見大局已定,便叫了李建設(shè)出來。一直躲著的李建設(shè)這才從屋子里出來。
當年祁紅逃荒來到李家村,李老太給了個黑饃救命,恰好當時李建設(shè)腳被砸了,老婆又跑了。
李建設(shè)一直沒個兒,李老太便做了主,讓李建設(shè)收了祁紅,結(jié)婚第一年,祁紅懷上李朧月。
此后肚子再無動靜,李老太每次都罵她是沒用的母雞,但她和李建設(shè)一年的夫妻生活都不到三次。
這么十幾年,祁紅就跟守活寡似的,哪里能生出個孩子?
但為了丈夫的面子,她從來都不會亂說半個字。
而如今,她解脫了。
李建設(shè)臉色不太好看,眼神陰沉盯著祁紅,仿佛祁紅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好了,明兒你們兩個到公社,咱們一起去把這證明給辦了,這婚也就真離了,建設(shè)媳……祁紅以前是逃荒過來的,離了戶口也在村子里,也不變。”
劉支書尋思著這事情也解決差不多了,“村子里也有空房,祁紅你看著,要是留在村子,空房你暫時住著,以后想蓋新的再說,要想回娘家,也都隨你?!?p> 這話一出李朧月就想笑。
回娘家?
當初祁紅逃荒過來,哪里還有個娘家?
祁紅還是應下了。
一個女人帶著一個丫頭,過得再艱難。
也只能忍著。
天也黑透了,李家舍不得開電,只點了煤油燈。李老太拿了一個小包袱出來,丟在地上,“你們娘倆的衣裳拿走!腌臜玩意!留在李家臟了地!”
在李家十幾年,也就一個包袱……
李朧月松開祁紅,小跑過去拍了拍包袱上的塵土,抱在懷里。
李老太臉色陰冷,站在屋檐下看她們笑話,二叔婆招呼母女倆,“丫頭,走,今晚歇我那?!?p> 這現(xiàn)下,除了二叔婆那兒,也沒別地兒可去了。
祁紅忍著沒落淚,應了聲,被李朧月牽著,離開了李家。
老大和老二這時候才出來,明顯不肯相信,祁紅竟然要離婚,特別是老大媳婦袁桂芳,愣在門口半天沒緩過神。
趙小蓮戲看夠了,把李繼兵叫去睡覺。
回二叔婆家的時候,李朧月沒再讓祁紅背著,而是拉著祁紅的手,慢慢朝著二叔婆家走。
村子里的人都散了。
隊長李建云不知什么時候追上來,欲言又止,“嫂子,你真要離婚?”
這事兒,看著也不是完全沒有轉(zhuǎn)圜余地。
祁紅臉色堅毅,已經(jīng)是下了決心,“我也想過了,我才三十二歲,就把自個兒活成了六七十的老太太,在李家,這輩子就這樣了,一輩子被人當畜生踐踏,我咽不下這口氣?!?p> 李朧月一驚。
祁紅才三十二歲!
那不是……十八歲就跟了李建設(shè)?
只可惜了,看她五官很標致,但因為長期務(wù)農(nóng),皮膚粗糙不堪,果然……不保養(yǎng)的女人沒前途……
李朧月縮了縮脖子。
李建云沒多聊,也走了。
母女倆回了二叔婆家,二叔婆收拾了炕出來,祁紅千恩萬謝,晚上睡前,她盯著土墻,像是在做一場夢。
李朧月悄悄爬到她旁邊,“阿媽,明天辦完手續(xù),我們就去收拾屋子住好嗎?”
她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祁紅嚇了一跳,不過一想到她不傻了,隨即應了聲,“這么唐突你二叔婆是不太好?!?p> 況且,二叔婆和李家是沾親的。
“沒事阿媽。”
李朧月握住她的手,“明兒你去辦離婚,和支書說清楚,把咱們的口糧給要回來,不然咱們只能喝西北風了?!?p> 這村子,不能久待。
但如果現(xiàn)在離開,什么都沒準備,自然也是不現(xiàn)實。
在這處處都要糧票的時代。
沒有人會在意她們的死活。
她要是給祁紅說,她現(xiàn)在準備去縣城生活,那鐵定讓祁紅大吃一驚,所以,這事兒,還得往后再壓壓。
“好丫頭,我也是這么想的?!?p> 祁紅抱著她,摸著她泛紅的臉蛋,心疼不已,“明兒辦了手續(xù),你就別吃花生了,不用再裝天花了?!?p> 這臉看著實在讓人心疼!
李朧月猛地點頭,“到時他們問起,阿媽你就說,你在山上胡亂采了些藥,熬了給我吃,沒想到我好了。”
她如今能夠確定體內(nèi)能吸納靈氣,身體癢是可以控制的。
但是這事情,還是得圓過去。
不能讓李家那伙人,再來找什么麻煩。
祁紅笑出聲,捏了捏她鼻尖:“就你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