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美珍在身體極度不適的情況下艱難的收攏著自己的意識,她想呼喊,氣管喉嚨卻不聽使喚,她想動動手指,手指也不聽調(diào)遣。
此時只有眼皮子能勉強(qiáng)掀開,可是她卻緊閉雙眼,她不敢睜眼,她甚至不敢流淚,活像一具沒有生命力的充氣娃娃。
“平安夜,四季。祝你好運?!庇幸粋€男人冷酷的聲音毫無預(yù)警的跳出來,她瞬間清醒,渾身如墜冰窖,上個月四季的情形影影綽綽的閃現(xiàn)在腦海,他是那個跟余卓霖對峙的男人,他在用同樣的手段復(fù)仇,思及此,她在暖氣充足的房間起了一身密密的冷汗。
這是一個惹不起的男人。
床頭電話鈴鈴鈴的炸起來,任小六卻置若罔聞。電話響了足有半分鐘,消停了,不到一分鐘,又叫囂起來,如此反復(fù),第四遍,任小六咬牙切齒地咒罵一聲,終于伸長胳膊拿過來瞅一眼。
“卓霖哥?”任小六盡量使自己聲音聽上去清醒清晰,“早啊,有什么指示?”
余卓霖的聲音透過話筒咆哮著竄出來:“我還敢指揮你?你TM還知道接電話啊?!?p> “那個,剛才上廁所去了。哥,你說,什么事?”任小六終于起身,拿起電話。
“你說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你還能不能做點讓人省心的事?”
任小六還沒完全從銷魂狀態(tài)中抽離出身,被這么劈頭蓋臉一頓罵,莫名其妙:“哥,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你自己上網(wǎng)去看看,東郊那塊地,你說說你辦的都是些什么事?!”對方似乎已經(jīng)被氣到詞窮。
“東郊?挺順利啊,進(jìn)展比我們預(yù)期還快呢?!比涡×孀∈謾C(jī)話筒和聽筒,以免電話那端的人聽出端倪,近身對著她耳朵:“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
“順利你大爺?!彪娫捘嵌说囊袅克查g又飆升幾個八度。
任小六本來就短短的眉間距此時更加接近了,猶如兩條近身肉搏的毛毛蟲,饒是如此,他扔是一言未發(fā),只是狠狠要緊的牙關(guān)泄露了他的情緒。
“嘶……”梁美珍痛呼出聲,她覺得自己的耳朵肯定見血了。
“你先上網(wǎng)看看吧,看完了你再來跟我犟,看我要不要跟你算賬?!笨赡軐Ψ揭膊煊X到了他隱忍的怒氣,語氣稍稍平復(fù),沒等任小六開口,先掐了電話。
任小六沒急著上網(wǎng),他把手機(jī)往床頭隨便一丟,起身去了衛(wèi)生間。
梁美珍記起平安夜的時刻已然清醒,任小六那聲卓霖哥更是一枚尖銳的針扎進(jìn)她的耳朵。她盡了平生最大的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慌亂,心間似有一頭瘋牛橫沖直撞,到底怎么回事?這個男人也認(rèn)識余卓霖?是那個余卓霖嗎,是不是同名同姓,不會那么巧的……當(dāng)她從近身的聽筒中捕捉到那個咆哮的聲音,被瘋牛肆虐過的世界瞬間空白,她甚至連慌亂都不會了,意識重歸混沌。任小六那下近乎洞穿耳垂的咬合又把她拉回現(xiàn)實。
衛(wèi)生間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梁美珍也在迅速的修復(fù)著自己崩潰的內(nèi)心系統(tǒng)。暫且不去揣摩眼前男人與應(yīng)冕、余卓霖有何瓜葛,單單是怎么對面他都是個道大難題。
她在扮演受害者和風(fēng)塵女兩個角色之間略略搖擺,很快就選擇了前者。盡管她自認(rèn)受害者才與實際相符,然而已經(jīng)既成的事實無法挽回,何況她也不認(rèn)為無辜者就能博取一個混混無賴的同情,弄不好下場會更慘。
不得不說梁美珍是聰明的。別說扮可憐演嬌弱她根本操作不來,就算她真裝的出,在任小六那顆目若無人的腦袋里,也會自動將她劃分到風(fēng)塵女子行列。當(dāng)她跟著一個男人出現(xiàn)在金帝的時候,哪怕她身穿工作服,即便只是因為剛下班沒來得及換,在金帝那幫男人有色的眼里,也不過是別有用心的伎倆罷了。
她迅速重建了自己的心里防線,默默坐起來,從床頭摸出煙盒,掏出一根塞到嘴邊,還沒去找火柴,一簇火苗已經(jīng)燃在她煙頭下方。
任小六捏著一根火柴站在旁邊。
“謝謝。”她也不忸怩,就著他的手掌把煙點著,剛吸了一口,任小六伸出兩根手指把煙截走了,得意的看著她把煙放進(jìn)了自己的嘴巴。
梁美珍擰著眉,有些不耐的瞪著他,她就快要藏不住自己的厭煩。
謝謝兩字莫名惹得任小六比方才運動時都快活。他從煙盒里又塞了一根煙到她嘴邊,劃著火柴幫她點上。
“昨晚著了道?”任小六呼出一口煙,率先打破沉默。
梁美珍從鼻子里噴出一聲短促的笑聲,算作答復(fù)。她能怎么說,說別人不過復(fù)制了她的手法報復(fù)她?她活該。說自己載在應(yīng)先生手里?她惹不起。
“看你不像生人啊?!比涡×褓I手鑒別球鞋真?zhèn)文菢幼屑?xì)看看她,說:“姓應(yīng)的?”
梁美珍下意識的反駁道:“不是。”她一只胳膊環(huán)上自己肩頭,感覺身上又起了汗毛,她真的怕了他。
“不想說就算了。估計也不是姓應(yīng)的,別說人家看不上你,就算看上也不用使手段,”任小六拍拍她肩,“行了,你要愿意,以后跟著哥。在衛(wèi)川,哥也算有名有姓,跟我不丟人。”
梁美珍依然沉默以對。
任小六也不著急催她,只當(dāng)自己做東請客甩一句你來不來不來就算了。
兩個癮君子分坐兩邊,各懷心思。
梁美珍突然被一個自己完全看瞧不上的混混表白,關(guān)鍵人家還有那么點誠意,這個劇情走向完全出乎她意料,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演對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