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黃世美從暈眩之中醒來,發(fā)出沉悶的呻吟聲。劇烈的疼痛使他睜開眼去找尋自己已經(jīng)失去知覺的右手。
他的右手扭曲變形、鮮血淋漓,失去了感知能力。他的大腦尚且混沌離亂,沉浸于方才在紫云湖中“女鬼”的詭異中,現(xiàn)下卻要不得不面對右手殘廢的事實。
是誰?他抬頭想要打量四周,卻被后頸一記強有力的襲擊,再度打暈過去。
他的身后,一身玄衣如煞神,絕色桃花眸中滿是殺意的秦淵正俯下身來,在他的耳邊輕語,嗓音之中沒有半絲平日的清淺,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涼意。
“那日,你推阿因下華清池的舉動,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尚以為你是她的心上人,動不得。但顯然,你不是?!?p> 方才,他坐在遠處殿檐上躺了許久,遠遠觀望幾人的動態(tài)。起初過來,只是單純?yōu)榱朔乐剐|西胡亂出招會有危險,卻不想看到這般令人欣喜的事實。
他的小東西,總算是醒悟了,眼中再無黃二這個廢物。
秦淵起身,輕抬腿。爾后重重地踐踏在黃世美的背上,踩下,嫌棄地將他踢至拱橋一旁。
這人,實在是看著膈應??上Я?,卿因尚且不要他的命,那他便能不能輕取這繡花枕頭的腦袋。
秦淵轉身,緩緩一步步離去,俊逸面容上有著一抹前所未有的隨心之笑。
渾然不知的卿因正心情大好,滿臉燦意踏入宗壇的大門。她走入時,里面寂靜無聲,她的腳步產(chǎn)生的聲響,引來一部分人的特意關注。
見有人瞧她,卿因急忙低下自己的頭顱,假裝十分平和地從一旁的階梯,胡溜溜走上。事實上,她并不明白發(fā)生了,只是想到跪倒在拱橋上的黃世美,她便有些心虛。
當她坐下時,身旁的卿伊將她拉到耳邊,擔憂地看她,“阿姐,你怎回來的如此晚,方才出大事了?!?p> 卿伊的臉上寫滿了真真切切的心憂,眼里還有未平的波瀾。
“怎了?”卿因疑惑地問,她轉頭望席旁的幾位望去,發(fā)現(xiàn)每人的臉上都掛著與之相同的表情。坐在女席最中央的二姐卿允同樣眉頭緊蹙,美唇抿著。
莫非真有大事?難道說這短短時間里,昏厥的黃世美便被發(fā)現(xiàn)了嗎。
“是曾夫子,曾綿。據(jù)說她在回憩房的路上,被人用銳器...”卿伊的小臉皺成一團,眼里尚且還有點點森意,“剌了雙眼,割破聲帶,挑了手筋?!?p> “什么?”卿因驚呼出聲,見旁人注意到她的動靜,又硬生生壓下聲調,“怎會如此。兇手呢,抓到了嗎?”
卿伊搖搖頭,臉上充斥無奈,“沒呢,所以阿姐你方才未回來,祭酒便派人去尋你。哦...還有那個黃二公子,他至今還未歸,也不知會不會出什么大事?!?p> 黃世美。
卿因頗為羞愧地低下頭,其他人她不知,但黃世美確實已經(jīng)出事了。
卿伊見她低頭,想當然以為她在擔心黃世美的人身攻擊安全,急忙伸過軟糯嬌嫩的小手,捏住卿因滿是冷汗的手,微微使力,想要安慰她。
卿因僵硬地尷尬一笑。
不過稍稍冷靜下來的她,心中的思緒百轉千回。曾夫子為何會這樣突兀地被害,她那樣容貌傾城、琴藝超凡的女子,又始終供職于不露山水的太學。
是誰,會是誰想要害這樣低調沉穩(wěn)的人,并且使用這般毒辣的方法。
莫非是同行競爭引發(fā)的忌恨。卿因向席下望去,只見方才與曾夫子一同論藝的女子,現(xiàn)下正端坐在蒲團上,面容沉靜,尋不出一絲慌亂。
是她嗎?稷山學院的于夫子。
“現(xiàn)下,兇手未明。大家盡量聚在一處,等金吾衛(wèi)過來護送大家離開。”祭酒鐘毓走上臺,滿臉肅然道。
卿因盯著他,發(fā)現(xiàn)他的額頭之上俱是細細密密的汗珠,方才發(fā)言之中也有顯而易見的顫音。
他為何如此緊張,堂堂祭酒的膽子竟這般小,難道最起碼的大局觀念都未樹立過?卿因總覺得能在壽宴上鎮(zhèn)靜自若污蔑她的鐘毓,不該是如此膽小怕事之人。
鐘毓,此人也許有問題,他的緊張過甚了。
有匆忙顛簸的身影,從殿外杳杳而來,伴隨急促的喘氣聲。那人頭戴青布方帽,身穿一襲深藍小廝服,他奔著鐘毓兩人身前,小聲與他說些什么。
聽小廝說完后的鐘毓,雙目圓睜,似乎恐懼非凡。他感受到周遭向他投來的探究目光,不得不佯裝鎮(zhèn)定,斟酌著開口:“諸位,務必不要踏出宗壇之外。本夫子方才接到消息,黃家二公子在拱橋之上被發(fā)現(xiàn),昏迷不醒,右手的經(jīng)脈骨髓盡毀...”
“什么!”還未等他說完全部,女席之上便有人起身,難以置信地逼問。
卿因看著滿臉震驚,怔愣站在席上的二姐,心中的疑惑絕對不比她少。在她回到席上這短短時間內,哪位大俠做了這等行俠仗義之事。
還未等卿因想出一個較為合理的解釋,二姐便在她的眼前匆忙地快步下席而去。
“溫華公主,您不可出殿門吶——”鐘毓對著溫華公主的背影,無力地吶喊。他的臉上各種情緒交雜著,其中最為明顯地便是恐懼。
可能有對于失職查處的恐懼,然而卿因總有一種此人脫不了嫌疑的直覺。
說起來,二姐一走,在場身份最為顯赫便是卿因自己了。她四周環(huán)顧,似乎每個人都身處無盡煎熬之中,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而對面席上,早早便去搬救兵的顧曄淮卻遲遲未歸。原該到來的太醫(yī)亦未見身影,就如同有位高權重者有意加害曾夫子一般。
說起來,今日她出去時,也沒見到原先會在太學內巡邏的侍衛(wèi)。
諸多反常。
“祭酒大人,”卿因稍理衣裙,爾后款款起身,一步步走至鐘毓身旁,“大人不若先行穩(wěn)定眾心,繼續(xù)學集事項?!?p> “這...殿下。出了如此大事,何必繼續(xù)?!辩娯故煤沟?。
卿因站在鐘毓身側,笑道:“大人莫不是想要看到眾人如我皇姐一般,失控沖出?!?p> 說罷,她看著呆滯的鐘毓,壓低嗓音,只讓兩人聽到,繼續(xù)道:“今日可反常得很,連最基本的太學衛(wèi)亦不見身影。萬一這些個貴人出了事,你可擔待不起,你說是不是,祭酒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