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 怒（5）

　　　　怒（5）

　　那見義勇為替人挨刀的粉團女妖，咳了一大口血，半躺在地上，倆只耷拉的魚眼，渾身上下已經(jīng)涼透了一半，氣息奄奄，那妖后就是妖后，心狠手辣那一掌就已經(jīng)去了女妖半條命了，女妖內(nèi)臟已然震碎了，內(nèi)臟一陣又一陣得震痛，血液脫離了它正常的軌道路徑。漸漸偏離。往身體空隙遁去，她的意識已經(jīng)不大清楚，只是一直盯著湖蕁那雙燦若星辰的迷離眼，蹙著雙元蛾眉，那雙眼充滿了感激、不解。湖蕁嘟嘟囔囔的，說的是什么，她也聽不見。但是看她一臉緊張的神色，她知道只要她有命活下來，她就離成功又前進了一步，這一步很關(guān)鍵很關(guān)鍵，她在湖蕁的注視下渾渾噩噩地睡了下去，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下去了，還是死了。無論結(jié)果如何這都是她自己的決定，不成功便成仁。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

　　樹枝上的喜鵲渣渣渣地叫，又是一個鳥語花香的清晨，昨天夜里剛剛下過了一陣雨，所以整個西子畔都異常潮濕，連同被穹枕頭都是濕噠噠的，帶走了她好不容易積攢的溫度，她縮成了一團抱著膝蓋取暖，就像只兔子一般。地面突然震了一下，連帶著桌椅屋舍都搖搖晃晃，她自然而然也就醒了，第一縷陽光撒在了她的身上，她的體溫整體上升了好幾度，從冷轉(zhuǎn)化成了暖，

　　陽光，窗外的陽光比室內(nèi)的陽光更加明媚，她打著赤腳竄出了房間，重生過后的她奔向了花草盛發(fā)生機勃勃的草地，那是新的希望新的開始。她雀躍歡呼旋轉(zhuǎn)，她知道自己是幸運的，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挨過了上蒼的考驗，阿娘說過了，大難不死必然福澤深厚，她更加篤定了自己當初的冒險選擇，縱觀古今，無論是凡間的帝王，起兵謀反，建立新朝新城。還是一夜暴富的商販都在一個字運，運籌帷幄未雨綢繆固然是前提條件，但是最終成敗也終究得倚靠一個運字。

　　而她是幸運的，她得到了幸運之神的眷顧，僥幸地掙脫了死亡，打破了妖后那致命的一掌的詛咒，她的人生即將要邁入新篇章了。銀針一般扎腳的針葉，平鋪在腳下，腳踩在上面如同按摩一般舒服，她依稀記得前幾天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天空好像布滿了壓城般的烏云，壓得她喘不過氣。心境決定著你看待事物的情緒與態(tài)度。

　　“你怎么起來了??！”湖蕁八步做蟬，飛奔至她的身邊，她剛剛脫離危險，所以湖蕁尤為緊張，輕柔無害的微風在湖蕁眼里，分分鐘都能化作一把把搭在她腦袋上，然后分分鐘結(jié)果她的尖銳刀器。湖蕁朝她飛奔來的那一霎那，她就看到了湖蕁臉上的表情，她又想起了顯池，緊接著她會心的一笑。

　　出乎意料的事發(fā)生了，她突兀得跪倒在了草地上，對準湖蕁的方向。低頭掩著衣袖拭淚，哭哭啼啼的，湖蕁停了下來，緊接著便是一頓錯愕，好好的，怎么跪了下來，莫非是留下了類似于軟骨癥的后遺癥。連站都站不穩(wěn)嗎？受之有愧的湖蕁十分愧疚得將她撫了起來。

　　“姑娘快快起來，真是折煞我也?！庇质菑澭嫠鲏m，又是系披風的，簡直比丫環(huán)還要周到。湖蕁將她扶回了房間，她剛坐下，湖蕁便起身，向她作了一個深深的揖。“當日，多謝姑娘以命相救，湖蕁實在是感激不盡?！?p>　　她也趕忙起身絲毫不敢怠慢，弱弱的道“不敢，不敢，能營救上仙是小妖的福氣。況且小妖其實也沒有幫到仙子什么的，倒是仙子仙子有沒有受傷呢！”

　　她的眉頭立刻緊蹙起來，似乎湖蕁的性命比她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湖蕁心里頭無比地感動。凡人都說妖物最是無情無義，流傳著天下妖物一般黑的偏見，而她的舍己為人的行為卻親自打破了傳聞，親自向世人證明了妖物并不全然是無情無義的，也有熱血沸騰，路見不平一聲吼，拔刀相助的妖物。

　　湖蕁握著她冰涼的手?！澳阕约憾紒聿患邦櫦?，還顧及我呢！”她第一次，與仙界中人面對面，湖蕁的手好暖和好暖和，湖蕁的氣質(zhì)很好，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高貴不俗的氣質(zhì)，湖蕁很慈愛的，令她瞬間覺得溫暖了不少，

　　湖蕁的身上散發(fā)出了淡淡的悠然香息，她更加向往天界了，

　　“是不是所有的女仙，都像你這般有氣質(zhì)呢！”湖蕁掩袖暗笑，她的話算是甜到了湖蕁的心田里，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還不知道呢！”湖蕁拉過她冰涼透析的手，一邊搓一邊問。因為她的手實在是太涼了，湖蕁覺著心疼。

　　她謙卑恭敬，“我是西子畔的一只小妖，妃妃。仙子叫我妃妃就行了?！卞n嘴里嘟囔念叨，也深深將救命恩人的名字印在了腦海之中。多么美麗的名字??！就像花朵一樣，有一句俗語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意思就是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感，優(yōu)點遠遠能蓋過缺點。當然不僅僅于局限于男女愛戀，因為妃妃對湖蕁有救命之恩。湖蕁自然而然收回了她嚴肅苛待一絲不茍的行事風格，甚至對妖這種世人摒棄的物種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

　　她就像是欣賞一朵花兒一般，欣賞著妃妃夸贊著妃妃，用盡她所用褒義的詞匯。

　　“妃妃，好名字好名字，名字好長的也好?！狈凑n看妃妃哪哪都好，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其實妃妃長的本就好，是妖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美人，世人的心緒有一個慣性，當一個美人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時，她的美可能僅僅局限于外人所看到的那樣，回贈于美人的不過是幾次回眸，但是如果她的心靈又美，自身的美疊加上心靈的美，簡直就是天下無敵。那么她的美會放大許多倍，且讓人印象深刻流連忘返，乃至到后面的念念不忘，換回來的不在是那幾眼的回眸了，興許是情跟深種。

　　“湖蕁，湖蕁，出發(fā)種樹了?！憋@池匆匆忙忙地從前院，一路喊，喊到了屋舍。他還不知道妃妃已經(jīng)成功入住于湖江庭，所以一碰面，他的面上都是驚措之色，險些忘記了二人之前的約定了，見顯池快要顯露出馬腳的妃妃，猛烈地朝他眨了好幾次眼，每一次眨幅度都比較大，能掀起一層又一層的波瀾。幅度之多極其容易引起湖蕁的注意。但是很可惜顯池都完美的錯過了，

　　指著妃妃說，“你不是……那個救我的姑娘嗎？”然后再也沒有下文了，妃妃這才松了一口氣。自己的計劃差點要露陷了，妃妃顯池是心知肚明，只有湖蕁一個局外人悶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妃妃還救過你，什么時候的事情?。∧愣紱]有跟我提到過，”湖蕁心里頭不平衡了，因為她什么事都會與顯池分享，喜怒哀樂都是掛在臉上的，而顯池卻總是藏著掖著，如此一對比，湖蕁覺得自己虧大發(fā)了。她決定以后自己也矜持一點，不再什么事都往外抖了。但是她對妃妃的好感又上了一個檔次，

　　“真的嗎？”妃妃含羞矜持得點了點頭，

　　她十分謙遜，“只是碰巧路過而已，那個時候他失魂落魄地走向懸崖，臉上布滿了絕望?！卞c到為止不再繼續(xù)說下去了，恰巧留給了湖蕁一個懸念。湖蕁轉(zhuǎn)而質(zhì)問顯池，“你居然去跳崖，心里有什么過不去的，非得走上死亡這條道路。她之前還是以質(zhì)問的語氣，到后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滿懷內(nèi)疚，

　　“你不會是因為我克扣你的勞務費，選擇結(jié)果自己的吧！”

　　湖蕁前些日子聽說過一件勞務糾紛自殺案，事件的主人公只是西子畔的一個窮打雜的，是個外鄉(xiāng)人，辛辛苦苦任勞任怨一年，到了年底想要結(jié)算錢，準備開開心心回家過年，給家里的一雙兒女買些個新鮮東西。豈料那老板居然是個壞心眼，拖著小打雜的工錢，遲遲不發(fā)，那小打雜的家里一對兒女又生了要命的病，多一分耽擱就多一份危險。急需用錢。家中年邁的父母也因此著急上火過了頭，尤其是老爺子，身體本來就不好，一著急一上火，直接將他推到了黃泉路上，多重糟心的事聚焦在一起。

　　那小打雜被逼無奈，多重壓力之下，逼上了絕路，走上了不歸之路，最后只能跳崖身亡，那老板也以此賠了打雜三十倍錢，除此之外還入了獄，余下半生都要吃牢飯過了，所以湖蕁一聽到跳崖這兩個字眼，再聯(lián)想起來自己之前種種“壓榨”。再有前車之鑒，心里頭突然冒出了這種想法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顯池不知道這個前車之鑒的典故，故而突兀一笑，

　　別說是壓榨幾次，顯池就算是被湖蕁壓榨一輩子，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你怎么會聯(lián)想到這里?！?p>　　“不是嗎？那究竟是生活給了你多大的打擊，你要去死??！”湖蕁說話向來直白，從不遮掩。一句話時常能堵到你啞口無言，湖蕁圓溜溜的大眼睛注視著顯池，顯池又不能向他坦白真相，一時間也組織不起合理的借口，只是滿目地呃來呃去，打馬虎眼。顯池最不會撒謊了，顯池支支吾吾的游離狀態(tài)已經(jīng)成功地引起了湖蕁的注意，湖蕁皺著眉砸吧砸吧嘴。

　　“你究竟有什么難言之隱?。　憋@池朝閑置在一旁看戲的妃妃使了一個求助的眼色，妃妃呵呵一笑，上前替他解圍。

　　“他在林間誤食了一種迷魂果，所以有些昏昏沉沉的，走到懸崖也就不足為奇了。我已經(jīng)替他解了毒了。”妃妃回復了顯池一個得意的眼神，湖蕁哦了一聲，

　　“原來如此，都說了林間的野果野蘑菇別亂吃，幸虧你命大，讓妃妃遇上了，否則你的小命早就不保了。”顯池倒吸了一口冷汗，危機總算是過去了，顯池為了讓湖蕁淡忘此事，岔了一個話題，想邀請湖蕁到外頭游玩，現(xiàn)下正值游玩的好季節(jié)。但是湖蕁哪里有那閑功夫與他到處閑玩，她還有正經(jīng)事要辦的。因而婉辭拒絕了，顯池覺得有些失望，正在此時，一只錙銖鳥飛了進來，化成了一封信函，落在了湖蕁的手心里，那是湖蕁仙子的舊友云城仙子登門的拜訪函，湖蕁翻開那封信函，一朵花飛了出來，直接印到了湖蕁仙子額頭，一個花鈿印在了湖蕁的額心，還發(fā)出了云城仙子的聲音呢！親愛的湖蕁大美仙，喜歡我送給你的花鈿嗎？現(xiàn)今最流行的哦。

　　云城仙子素來調(diào)皮搗蛋，湖蕁早就習慣了。

　　親愛的湖蕁大美仙，今天我就要來看望你了，請你備好香瓜子、南瓜子、葡萄干、杏仁等一系列忽略不計的果干水果干和茶，及，桃酥、玫瑰酥、紅衫糖、眉糕等一系列黏牙香甜的點心，等我哦~。云城小仙子落款，右下角還花了一朵花。嗯！湖蕁點了點頭，是她認識的云城仙子，身份鑒定完畢。湖蕁便將其他瑣事暫時放擱在一旁，云城仙子信中所列出的東西，她得親力親為親自上街巷采買，之前湖蕁偷懶轉(zhuǎn)求他人采買的點心瓜果，都不大符合云城的胃口，要么就是水果腐爛了，要么就是點心走水了稀爛成泥。云城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直來直去的，居然也沒有說什么，云城仙子離開后，湖蕁忍不住嘗了一口，呵，這味道，真的連湖蕁自己都嫌棄，

　　因為云城仙子不大喜歡外人在場所以，湖蕁早早地將妃妃顯池二人打發(fā)了，騰出了空地。

　　云城仙子如約而至，不過她出場的方式可不如其他的仙子那般仙氣飄飄的，而是有些出乎意料，要么就是化成一只烏漆黑的小鳥，要么就是化成一朵云，這一次居然化成了一只地鼠，遁地而來，

　　“當當當，”閃亮登場，她穿的就像是一只肥嘟嘟的蒼鼠，貓悄地躲在湖蕁的身后，趁著湖蕁一不小心，嚇湖蕁一跳。因為湖蕁跳起來的模樣特別萌蠢萌蠢的，就像只小松鼠一般，上闖下跳的，云城覺得格外有趣。加上她前幾次都成功了，這一次必然也是穩(wěn)操勝券的。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得看到湖蕁上串下跳的萌蠢模樣，而湖蕁呢？也很配合云城，只是看云城穿了一身蒼鼠裝，她上竄下跳著上竄下跳著，就笑了，

　　云城長得十分可愛，鼓著個腮棒子妥妥的就是一只小蒼鼠，再一經(jīng)肥碩碩毛茸茸的衣服，一包裝更是可愛到不行。圓溜溜的大眼睛，湖蕁的演技本來是挺好的，卻硬生生的敗了。

　　云城臉上的笑意頓然凝滯了，壞了興致。

　　抱怨道，“我有那么好笑嗎？我今天可是為了你精心準備的禮物，”湖蕁毫無猶豫地懟回了她的好意，

　　“你可拉倒吧！你本想送驚嚇給我才對吧！弄巧成拙后變成了驚喜?！闭嫦啾徊鸫┝?，云城急意調(diào)轉(zhuǎn)話題，

　　“今天吃的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