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奴殺主
就在此時,世子夫人扶著差點(diǎn)喘不過氣的世子,坐了劉內(nèi)監(jiān)之下的兩把椅子。
她現(xiàn)在沒空跟趙花錦理論座位的問題,趙花錦說得沒錯,此時應(yīng)該養(yǎng)精蓄銳,一會兒房婆子被提來才好為自己辯解。
趙花玉一直跟在世子夫人身后,見狀也想在左邊最下首坐下,屁股還沒著地,就看到了二房、三房等人冒火的目光。
她在府里再得寵,也不敢明目張膽越過自己的長輩,只好老老實(shí)實(shí)地在世子夫人身后站好。
二夫人見世子夫婦不幫自己,頓時沒了氣焰,又見只剩了三個座位,連忙偷偷拽趙二郎衣角,夫婦兩人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坐下。
只剩下最后一個座位。
按照長幼尊卑的次序,趙三郎正打算過去坐下,忽然接到趙花錦冷冽的目光。
他微微啟唇,兩撇小胡子抖了抖,到底沒說出話來,乖乖地回到三夫人身邊站好。
剩下一個位置,是趙花錦留給趙五郎的。
如今五郎夫婦是公主的生父生母,自然也尊貴起來,趙三郎沒那么不識趣要觸這個眉頭。
他暗暗看向世子夫婦,他們一個面容惱怒,一個眼底陰沉,看來是不打算輕易放過十二這個丫頭了。
他心里暗暗得意期待,該給這個不懂尊敬長輩的丫頭點(diǎn)顏色看看!
“滾進(jìn)去!”
門外傳來趙五郎怒不可遏的聲音,一個胖大身影連滾帶爬地進(jìn)來,身上捆著密密的麻繩使她看起來像一只包得太滿的粽子。
還是肥肉餡的。
趙花錦看房婆子頭發(fā)凌亂,再看趙五郎一臉怒不可遏,便知人在押過來之前一定發(fā)生過爭執(zhí),多半是這婆子出言不遜。
果然,房婆子看見坐在廳中的世子夫人,登時像見了救星,“大夫人救我!我是大夫人的陪房,五老爺上來就捆我,這分明是不給大夫人顏面?。 ?p> 世子夫婦仗著嫡長身份欺壓其余四房,這些伺候的奴才自然有樣學(xué)樣,房婆子絲毫沒把五房的人看在眼里。
要不是趙五郎親自去押她,今日她決計(jì)不會來。
世子夫人蹙了蹙眉。
這話在自家人面前怎么說都無所謂,當(dāng)著劉內(nèi)監(jiān)的面房婆子大剌剌地說出來,難免叫人笑話直郡王府家宅不寧。
她伸手甩開房婆子抱住她腳的手,側(cè)過身子避嫌,“房媽媽,十二說昨日你在后花園的池塘邊把她推下了水,可有此事?”
“沒有,絕對沒有!”
房婆子的目光迅速在廳中掃了一圈,看到劉內(nèi)監(jiān)坐在左手第一的位置,頓時明白了什么,“我昨兒本該幫夫人在前頭招待客人,可是吃壞了肚子在床上躺了一日。大房院里伺候的小丫鬟們都能作證,我可一日都沒出門!”
房婆子是世子夫人的心腹,她說自己一日沒出門,難道大房院中的人敢不幫她隱瞞?
這等于是死無對證了。
世子夫人假惺惺地問趙花錦,“十二,房媽媽的話你都聽見了,要不要讓我院中的丫鬟也來問話,證明房媽媽的清白?”
大房的丫鬟婆子都是世子夫人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誰敢反口?
二夫人眼珠一轉(zhuǎn),樂得做個人情,“這還用問么?只怕是十二病糊涂了,或者是一不小心落水嚇瘋了,才會胡言亂語。”
眼看世子夫人那邊占據(jù)上風(fēng),羅氏不禁站起來道:“大嫂,恕我說句不恭的話,你院中的奴仆都聽你的吩咐。不管是九姑娘或是你,他們怎么肯指認(rèn)呢?”
“娘?!?p> 趙花錦從座中站了起來,劉內(nèi)監(jiān)不禁多朝她看了兩眼,她嘴角揚(yáng)起狷狂笑意,真有些像病得瘋魔了。
偏那雙眼睛亮得嚇人,好像能看透在座所有人的真面目。
趙花錦道:“既然大娘這么說,只怕把人提來也問不出什么東西。爹,你提房婆子來的時候,她還在床上躺著么?”
趙五郎愣了愣,覺得答案對趙花錦不利,可他生性不會騙人,嚅囁一會兒磕磕巴巴道:“是,是躺著。”
“那就好辦了?!?p> 出乎趙五郎的意料,趙花錦不但沒有露出失望之色,反而笑道:“證人會說謊,可證物不會。來人,把房婆子的一雙鞋卸下來!”
鞋算什么證物?
廳中諸人或站或坐,都沒鬧明白這道理,連房婆子自己也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趙花錦身邊的果藍(lán)脫去一雙鞋。
果藍(lán)一手提著那雙褐色油布鞋,一手捏著鼻子,這鞋實(shí)在太臭了,不能熏著自家姑娘,她索性把一個矮幾拖到正中放那雙鞋。
一股酸臭氣在廳中漸漸蔓延開,連趙花玉都不客氣地捂了鼻子,世子夫人見自己的陪房仆婦如此丟人,不好意思捂鼻,只微微皺了眉頭。
房婆子跪在地上,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不去看眾人神情。
趙花錦從袖中抽出絲帕,慢悠悠地走到鞋子前面,用絲帕隔著將其中一只鞋翻了面,鞋底朝上。
不想鞋底比鞋面更加埋汰,鏤刻的福字底紋里卡滿了污泥,世子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趙花錦卻若無其事,“諸位請看。房婆子說她昨日一日都沒出過門,那她鞋底這些污泥是哪里來的?大房的院子干凈得連一片多余的落葉都沒有,而時常在大娘和九姐姐跟前走動的房婆子鞋底滿是池塘那邊的污泥,這說得過去么?”
原來趙花錦所謂的證物就是這個。
大夫人面對她的詰問,一時語塞,輕輕踹了地上的房婆子一腳,“你的鞋底為何有這么多池塘那處的污泥,還不自己向大家解釋清楚!”
房婆子根本沒想到趙花錦會從她的鞋子做文章,情急之下只好道:“那是我前日出門沾上的!前日大夫人遣我各處走動,看府里為十二姑娘及笄的事布置好沒有,大約順路經(jīng)過池塘那邊沾了污泥……對,確實(shí)順路經(jīng)過池塘!”
“房媽媽,你可想好了?!?p> 趙花錦微微俯下身,笑瞇瞇地盯著她看,“昨日府中的人幾乎都聚在前頭,你說自己在房中躺了一日,我相信你有把握路上沒人瞧見你。”
“可前日府里熱熱鬧鬧地布置宴會,到處都是人,你真的有把握認(rèn)為這府里所有仆役都會為你做偽證么?只要有一個人說了實(shí)話,你就是以奴殺主的死罪……”
房婆子對上她冰冷如殺神的眼,忽然渾身打了個冷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