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你認識她

　　趙花錦徑直出了王府。

　　她知道今夜除夕，正廳那二三十口人之中，沒有一個愿意她在——

　　除了她的爹娘。

　　她不在意老王妃臉色多難看，也不在意大房的人多嫉妒，他們越難受她心里越舒服，可她獨獨見不得自己的父母難過。

　　對于趙五郎和羅氏來說，他們對于這個王府還有親情的顧念，禮法的忌憚，他們不能和所有人撕破臉。

　　趙花錦寧愿獨自離開，也想成全父母的團圓。

　　她順著王府門前的街道走出去，門房開門的下人古怪地看著她，街道兩旁掛的紅燈被寒風吹得搖晃，燈將她的身影扯得飄飄漾漾。

　　趙花錦緊了緊披風。

　　一路行來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只能看到家家戶戶窗子里映出的燭光，飯菜的香氣彌漫在寒冷的街頭，平添了一點暖意。

　　趙花錦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敲開路邊一家酒肆。

　　“誰啊？大過年的，我們不賣酒了。”

　　“掌柜的，給孤身過年的人行個方便吧。”

　　里頭沉默了片刻，接著有人來開門，看到一個打扮富麗的少女站在門外，不由一驚。

　　“掌柜的?！?p>　　趙花錦從來沒有自己在外頭買過酒，她攤開掌心，一錠十兩的銀元寶明晃晃的，“麻煩給我一壺你們這最好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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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熱酒下肚，趙花錦輕咳兩聲，好在腹中有了些熱氣。

　　這樣四下無人的街頭，她隨意走到橋頭，縮在樹下喝酒取暖，不想卻驚擾了旁人。

　　樹上斜躺在丫杈里的男人朝下一看，看到衣著富麗的少女正一支一支地拔下頭上的鳳釵。

　　不一會兒，四支價值連城的鳳釵被她像瓜子皮似的丟在腳邊。

　　趙威行忽然翹起嘴角，悄無聲息地落了下去，“你的酒好像不夠暖，要不要嘗嘗我的？”

　　趙花錦叫他嚇了一跳。

　　待看清眼前英氣俊朗的男子，笑瞇瞇地朝她舉著酒壺時，她也笑了起來，“是你？我還以為今夜除了我，汴京城的街頭不會再有誰孤身一人?！?p>　　“巧了?！?p>　　趙威行道:“看到你之前，我也這么以為。”

　　萬家燈火團聚之節(jié)，只有他們兩個各自孤身在街頭飄零，瞬間彼此心中涌起惺惺相惜之感。

　　寒風凜凜，趙花錦裹著厚厚的狐皮披風也擋不住寒意入骨，她忙接過趙威行的酒壺飲了一大口。

　　那酒下肚，趙花錦只覺得從喉嚨到肚子都燒了起來。

　　“咳咳……好辣，這是什么，咳咳……酒？”

　　“燒刀子，十文一壺。”

　　趙威行瞥了一眼她精美的酒壺，“那樣的酒昂貴，入口溫潤，卻不如廉價劣質的酒容易暖人……不信你再喝一口？”

　　他和他的酒，都有一股凌厲逼人的氣勢，或許那就是戰(zhàn)場歸來之人的鐵血。

　　趙花錦將信將疑，硬著頭皮再喝了一口，這一口比一開始的反應要好多了。

　　她身上果然很快就暖了起來。

　　“那日長街上，多謝你?！?p>　　趙威行隨意坐在樹下，自己拿起酒壺仰脖喝了一口，這個動作露出他滑動的喉結，莫名有些叫人移不開眼睛。

　　趙花錦也坐了下來，“你知道是我？”

　　趙威行從邊關大戰(zhàn)而歸，對于汴京多了一位新封的公主這件事，他應該并不清楚才對。

　　“當時不知道。”

　　趙威行把后腦靠在樹上，目光悠遠地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那里一片光芒之下是無邊的黑暗。

　　如同今夜陰沉如墨的天空。

　　“后來聽聞朝廷決定議和，并送和親公主去遼國，才知道那日在長街上仗義執(zhí)言的就是你?！?p>　　直郡王的第十二個孫女趙十二，汴京出了名的克夫女，衰神附體，霉星高照……

　　無數(shù)對她的傳言中，沒有一句提及她的才能與擔當。

　　如今這世道呵，果然是瞎眼的人多！

　　趙花錦笑道:“我一直以為，你會覺得那日之人是定北長公主，畢竟她才是趙國唯一名正言順的公主?！?p>　　“她？”

　　趙威行面上忽然浮起嘲諷之色，在昏暗的樹影下顯得古怪，“她和她異母的兄長一樣，都是只知享樂，對家國百姓一無所知的廢物。”

　　趙花錦聞言蹙眉，她扭頭看趙威行，“你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