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神清氣爽的準(zhǔn)備出門。小軟帶我出云霖閣,到大門口時林逸已經(jīng)等在了那里。我們上車后,林源不放心的又跟小軟囑咐了一遍。林逸道,“哥,你也太看不起你妹妹了吧。難不成你妹妹還是個小孩子,不能把陸姐姐照顧好???”林源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哥哥怎么不信你,只是你陸姐姐身子甫愈,這樣跟著你在城里亂跑,誰能放心?”我立刻反駁,“我身子已經(jīng)好了,完全好了,少東家不必?fù)?dān)心?!?p> 他朝我丟個白眼,“你為了出門,連自己不喜歡的事都能堅(jiān)持兩個月,我怎么相信你的話?”
我訕訕地縮回了頭,“那還不是你說的,不寫好字就把我關(guān)在屋里不讓我出來玩?!?p> 林源又跟小軟說了些我吃藥的事,看著小軟也上了車后,對林逸說,“還有,這幾天晚上看著每天再寫些,她的字不能丟?!?p> 林逸對著他做了個鬼臉,說了好幾聲知道了,讓他趕緊回去忙自己的事。
我坐在車子里問林逸,“你不會真的看著我每天再寫字吧?”
小妮子躺在我腿上,“我哥都這么說了,回去的時候你肯定還得交作業(yè)?!?p> “這叫什么事??!”
一路上顛簸著,我不禁奇怪,好歹也是首都旁邊,怎么這路這般難走?小軟寬慰我說,只有從王楊莊到官路那一小段有些坎坷,等上了官路就好了。我信了她的話,撩開簾子向外看,一路上樹木蔥郁,花草繁茂,空氣很是好??磥砹旨疫x宅子在這里不光是有瓷器質(zhì)量上的問題,相比于城市里的烏煙瘴氣、市井嘈雜,讓我選也是選在風(fēng)景美如畫的王楊莊啊。
不一會兒馬車上了官路,不再顛簸,輕輕晃著,我居然漸漸昏睡起來。
小軟喊我起來說到了時,林逸還躺在我懷里睡著??磥硭缇椭酪宦飞蠒軣o聊,早早就做好了睡覺的準(zhǔn)備。我拍拍她,她立刻一個激靈就醒了,“到了啊?!笨纯次乙彩撬怆鼥V,不由得笑著說,“陸姐姐也覺得路上甚是無聊啊,每次出來我都要在車上睡上一覺?!?p> 小軟爬出馬車,放好下腳凳,林逸扶著我下來。小軟問我怎么了,我笑著指指林逸,“問你們家小姐?!毙≤浛聪蛄忠荩忠莶缓靡馑嫉亟游蚁聛?,“哎呀,小軟別問了,快來扶陸姐姐!”小軟恍然大悟,“是小姐??!小姐也真是的,陸姑娘身子才剛好,小姐就睡在陸姑娘身上?!蔽衣铝塑?,問小軟,“先前她出來都是睡在哪里?”林逸嘟著嘴,示意小軟不許說。小軟嘻嘻一笑,“小姐先前出來都是白慕跟著。白慕是練家子,懂得舒筋活絡(luò)之法,故而小姐不會把白慕的雙腿睡麻。姑娘身上又沒有功夫,被小姐壓了一路,腿自然會麻木?!?p> 我直笑。
小軟無奈道,“那以后小姐出門,還是睡在小軟身上吧?!?p> 林逸皮道:“我才不睡你身上,我要睡我嫂嫂身上!”
我氣急敗壞,“又胡鬧!”
說笑間,府上的管家出門來,躬身行禮,“小姐,陸姑娘?!?p> 林逸挽著我往里面走,一邊又吩咐管家:“去整些小吃,再拿三套衣服來。我們歇一歇還要出門呢?!惫芗尹c(diǎn)頭說是,我問:“我們這衣服不行嗎?還要換什么衣服?”
林逸拉著我進(jìn)去坐下,說,“我可還未及笄呢,哥哥讓我出門就著男裝,安全一些?!?p> 我看著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上來果子點(diǎn)心,說,“就你那張臉,是男是女都很危險好吧?!?p> 林逸拿起點(diǎn)心吃了些,招呼小軟一同來吃,“男的好歹比女的安全一些吧。洛京里龍蛇混雜,誰知道會碰上什么人?!?p> 我表示很期待她的男裝,并且很懷疑她的易裝技術(shù)。
果然,裝扮之后,依舊是一副女相。我扯扯衣帶,“就這樣?別說別人了,就是我也能一眼看出你是女的啊?!?p> 林逸不分由說拉我也去換衣服,“管他呢,換了總比不換好?!庇种钢硪惶咨钏{(lán)色的男裝喊小軟趕緊去換。折騰好了之后,管家問我們要不要吃飯,林逸說不在家里吃了,只讓他趕緊收拾好屋子。
走出林府,我問她,“不吃飯,怎么,你要帶我去哪里吃?”林逸笑道,“這幾天,我?guī)闵暇茦?,下館子,逛長安街,游太平湖。今天先去一簌閣吃江南飯點(diǎn),等會兒我們?nèi)ス浣?,晚上再帶你去云舫玩?!?p> “云舫?”林逸將我們帶到一簌閣二樓,我們臨窗坐下,我問:“云舫是什么?”
酒菜漸漸上來了,林逸指著窗外一片大湖中泊著的一艘畫舫,“那個就是云舫。”
我讓小軟別忙著伺候我們,給她夾了塊肉,問林逸,“那個嗎?是用來干什么的???”
林逸道,“云舫是歌舞娛樂之地,每月有固定幾天營業(yè),云舫里的歌姬舞姬都是從洛京城里各個歌舞坊里挑出來的頂尖的。不光是技藝精湛,樣貌氣質(zhì)也是一絕。云舫開放的那幾天,太平湖上夜夜笙歌,燈火通明。各路達(dá)官顯貴都會去游上一游?!?p> 我看那畫舫并不大,便問林逸,“可是那云舫看起來并不是很大,怎么容納下那么多人呢?”
林逸吃著喝著,道,“云舫有名額限制,白天接多少客,晚上接多少客都有定額。來晚了誰也沒辦法。”
“就算是皇上也不行嗎?”
“那當(dāng)然不可相提并論。云舫雖然名氣大,終究是商戶,畢竟還是要做生意的。別說是皇上,哪怕是非官非貴,只要銀子給的夠多,都讓進(jìn)?!?p> 我不能明白,“不是說有定額嗎?”
林逸聽了,四下張望,看看沒人注意我們這邊,小聲告訴我:“我哥哥說,云舫這種生意,沒有把路堵死的做法。他們明面上說一天定額多少,其實(shí)都額外留的有名額。陸姐姐你想想,萬一哪天皇上真的去云舫玩了,云舫難道還真的敢不讓皇上進(jìn)???天底下就算有那么傻的人,怕是也沒有那么大膽的人?!?p> 我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贊同。又問她,“那咱們能進(jìn)去嗎?你有名額?”
林逸得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自然是有的。”放下了碗筷,她道,“其實(shí),哥哥對我們還是很好的。特意算好云舫這幾天營業(yè),才讓我們出來玩的?!?p> 我看看那艘華麗的畫舫,道,“那,我們能進(jìn)去也是你哥哥提前知會的吧?”
看林逸點(diǎn)頭,我不由得感嘆,家里有礦果然不一樣。
林逸問我們吃好了沒有吃好了讓小軟去結(jié)賬。我倆站在窗前吹吹風(fēng),林逸不無酸意的跟我說:“我平常出來,哥哥都不上心。陸姐姐,我這次可是托了你的福呢!”
我無奈地?fù)u了搖頭,讓她別瞎想??墒俏易约盒睦锏瓜瓜肓似饋?。林源是真的對我不同于其他人,還是他對所有人都這般體貼溫柔?我不敢隨便就把自己抬得太高,我怕萬一不是我想的那樣,我會不舍得放手。而緊抓著不放、撕扯的那種痛,我不敢想象。
小軟結(jié)賬回來,我們又坐了一會兒才離開。一整個下午我們都在街上亂逛,買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小玩意,什么面具啊,風(fēng)車啊,廉價但很別致的發(fā)釵步搖啊,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小吃。這一番游玩我才明白,原來之前我所信奉的“逛街就是只看不買”只是因?yàn)闆]錢,有錢根本就是喜歡什么就買什么好嗎!
一直到天漸漸暗下去,我們才回了一趟林府把東西放回去,一身輕松地準(zhǔn)備去云舫玩。到了云舫,卻被告知晚間的開放時間還不到,我們問了時間,便決定先去溜溜。沿著太平湖有很多賣花燈的,小軟看著似乎對它很上心。林逸說:“喜歡就買了。
小軟謝過林逸,說:“再過一個月便是小軟娘親的祭日,小軟聽說在水上放花燈,無論在哪里花燈都會飄到心中牽掛的人身邊?!?p> 聽她這樣一說,我也想要一盞了??纯戳忠?,她神情低落,我便不好張口。剛想讓小軟去水邊放花燈,就見林逸遞過來了一盞花燈,她淡淡地笑笑,“走,我們?nèi)シ呕??!?p> 太平湖邊很多人,林逸便領(lǐng)著我們一路拿著花燈去了上水河,上水河這里雖然離太平湖不遠(yuǎn),但不知道為什么人很少。
我將花燈放在水里,心中有些難過。我是個孤兒,從小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在村里人的幫助下上了學(xué)。我從小就不知道什么是愛,也沒體味過被愛。長大了之后,因?yàn)橐恍膶W(xué)習(xí),更是沒有任何戀愛經(jīng)歷。思來想去,真正讓我覺得記掛的人,似乎也就是那些曾經(jīng)幫助過我的鄰居、朋友和老師?;蛟S,這也是我會這么習(xí)慣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生活著的原因。來無牽掛,去無所憂。這一盞花燈,說到底,是一盞寂寞的花燈。
我睜開眼精時,小軟已經(jīng)淚流滿面,林逸雖然面有戚色,但看上去情緒還算穩(wěn)定。她睜開眼睛看我在看她,就問我我的花燈是為誰放的。我反問她,“小逸你的花燈是為誰放的?”
林逸說:“為我娘親放的?!?p> 我默然。
“哥哥說,娘親為了生我,害了一場大病,生下我沒多久就走了?!绷忠菡f著,手上絞著手帕,“爹爹傷心欲絕,發(fā)誓再也不娶。哥哥那年十一歲,早早接過了父親肩頭的重?fù)?dān)。我也是哥哥拉扯大的?!闭f著她看著我笑了,“我想,娘親若是轉(zhuǎn)世了,現(xiàn)在大約也有我這么大了。我想娘親以后有了孩子,可千萬別要我這樣的?!?p> 我攬住她,“小逸,這不是你的錯?!?p> 她笑笑,“我明白,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陸姐姐。哥哥都跟我說過。為了娘親,我也要快快樂樂的活下去?!?p> 我也笑,“說的對。這才是你娘親希望看到的?!?p> 林逸站直了,指指小軟。我會意,正準(zhǔn)備安慰安慰她,忽然間樹影深處有人不耐煩地沖我們喊:“哭好了沒有?老子在這里等你們哭完都等了多久了!怎么沒完了呢!”
我大吃一驚,小軟嚇一跳,本來就哭的頭昏眼花的,這一來直接坐倒在地了。我往四周看看,意識到這是遇到搶劫了。
林逸還是個孩子,從小被她哥哥寵著長大,哪見過這情況?我趕忙向前一步把她倆護(hù)在身后,沖正在逼近的那三人喊:“站住!你們要多少錢!”
為首那人愣了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兩個兄弟,笑起來:“這個妞是個上道的,是個上道的!”
我趕忙沖他們喊,“你們就站在那里,不要動!要多少錢我們給你!”林逸聽我這樣說,趕忙把身上的錢袋解下來給我。我拿著錢袋給他們看,說:“這一袋也不少了,我們的錢都在這里了!都給你們!讓我們走!”說著就把錢袋扔到他們那里。
那人撿起錢袋,掂了掂,遞給他的兄弟,說:“這一袋錢確實(shí)不少。按理來說,像你們這樣上道的妞,爺們是不能再為難了,確實(shí)應(yīng)該讓你們走?!?p> 我能感覺到緊貼著我的小軟和林逸的身子在發(fā)抖,我勉力站好不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既然如此,就請三位讓個路吧?!?p> 我本以為破財(cái)可以消災(zāi),誰知這三人竟然不肯罷休,為首那人得寸進(jìn)尺:“我們爺們兒在這樹林子里久了,今天剛出來就見著你們幾個上道的妞兒。不錯不錯。想走?陪爺們兒樂呵樂呵就讓你們走!”說著,三個人一邊笑著一邊往這邊來。
我又氣又怕,大聲喊:“站住!站住!你們已經(jīng)拿了錢了!站住!”
他們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
我趕緊推開林逸和小軟,“快跑!”
他們看我們要跑,立刻沖了過來。我知道跑是肯定跑不過他們的,心中一橫,回身攔住他們。我沖著他們撲過去,想把他們都撲倒,好讓林逸小軟跑遠(yuǎn)點(diǎn)。只要她們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我死死拽住他們的衣服,為首那人惱怒不堪,一腳把我踹飛。我很想回頭看看她們有沒有跑遠(yuǎn),但是那人一腳實(shí)在太重,我摔在地上之后也沒能有力氣去看,反倒是一口血吐出來,心口那里疼的要死。
我捂住心口,看他們還在追,不顧一切地大喊:“你們別追了!回來!回來!”
三人聽到我喊,似乎有點(diǎn)驚訝,果真停下腳步回來了。他們一步步靠近,踹我那人笑著,“老子打劫這么久,第一次聽到喊我回來的。成,爺們回來了,你想要怎么樣?”
我笑笑,仰著臉看他,說:“我知道你們想干什么?!?p> 那人蹲下來,問我:“說說,爺們兒想要干什么?”
我抹了抹嘴角的血,說:“我就一個要求,你們完事了把我殺了?!?p> 那人哈哈大笑,“我不殺你,像你這樣的妞兒,爺們第一次見?!闭f著,伸出手想摸我的臉。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看見他的半只手臂忽然間斷了下來。那血噴了我一臉。
我定睛看向那人身后,持劍站著的正是楊彧。我看看那三人,皆緩緩而無聲地倒下了。我低眸看看身前,滿地的血。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不能運(yùn)轉(zhuǎn),居然抬頭問了他一句:“你在這里干什么?”
他不說話,把劍收起來跨過三人將我從血地里抱起來。我怕是被嚇傻了,居然還有心情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說:“衣服都被染紅了?!?p> 楊彧卻似乎見怪不怪,只說:“你的注意點(diǎn)越發(fā)奇怪了?!?p> 我呵呵笑笑,忽然間腦袋一昏,再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