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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深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軍回朝

天深 森千樹 3551 2022-03-12 19:28:31

  蕭珵昏昏沉沉地睜開了眼睛,木窗微敞,日頭毒辣。

  他軟綿綿地?fù)沃碜幼似饋?,將木窗推開了些,微風(fēng)吹著臉頰,身上有些濡濕。

  他不由苦笑,他竟是一覺睡到了未時。

  似乎大雍的酒更醉人,千杯不倒的他每每在大雍醉得一塌糊涂。

  他攏了攏衣襟,靠在窗旁遙望遠(yuǎn)空,一絲孤寂漫上心頭。

  阿流,你竟為了鳳涼傷心至此,你竟從未想起過我。

  鳳涼冷邪,并非良人。

  阿流,我們皆是錯付了。

  蕭珵死死按著胸口,纏繞了一夜的情緒又將他吞沒。

  世間軟紅十丈,再沒了阿流,他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終此一生他不會再見到她了。

  她只剩一盒輕灰,靜靜待在千佛殿里。

  鋪天蓋地的痛楚和后悔讓他咬緊了牙,一生痛苦而漫長,沒了阿流他要如何度過?

  鳳涼。

  是鳳涼傷了阿流,阿流心緒大慟之下異賦暴走了,是鳳涼害得阿流崩賦而死。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他要去殺了鳳涼這個負(fù)心人。

  他慘白的臉上有了一絲生氣,原本萬念俱灰的心中有了一個執(zhí)念,去殺了鳳涼!

  蕭珵砰地一聲踢開門,冷臉走出了飛霓樓。

  九月二十,征國大將軍夏決和大將軍楊一世率大軍入燕州城。

  城中萬人空巷,百姓將長街圍得水泄不通,小娘子們手捧花籃,臉色緋紅地擠到了人群最前方。少年們面有羨色,恨不能立馬從戎,共享榮光。不時有童子嬉鬧,扮起將軍和士卒來。

  燕州城十分熱鬧,處處張燈結(jié)彩,百姓歡呼著朝隊伍最前方涌去。

  夏決神色沉穩(wěn),坐在馬背上朝百姓點了點頭。

  百姓高聲歡呼:“夏將軍!楊將軍!”

  楊一世臉上洋溢著笑容,看著人群說:“還是京城熱鬧,我大雍繁華如斯!”

  他側(cè)頭看著夏決,夏決淡淡地笑了笑。

  婁朔神采飛揚地四處張望,不時接過小娘子們送來的花枝和吃食,逗得小娘子們臉色通紅,紛紛羞赧地叫著婁將軍。

  婁朔心頭大悅,笑著對夏決說:“將軍你快看,酒肆前的那個姑娘好生婀娜!”

  夏決微微抬眼,一個白色的身影轉(zhuǎn)入了酒肆角落。他不由揶揄地說:“是個窈窕的姑娘,倒也配得上我們婁將軍,今夜我便給你求了來。”

  將士們哈哈大笑,婁朔鬧了個大紅臉,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才不要,我只是覺得有些眼熟?!?p>  胥子期忍俊不禁地說:“是了,美貌女子婁將軍見了是有幾分眼熟的?!?p>  將士們笑得更加大聲,婁朔臉紅到了脖子根。

  大軍氣勢磅礴地走過長街,百姓追了一路,四處歡聲笑語。

  一處廢棄的院落中,有人狠狠砸了杯盞,茶葉濺了一地。

  纖瘦的少年手足無措,小聲地問:“你怎么了?”

  身著淺藍(lán)襦裙的女子坐在木椅上,屋檐擋去了日光,她的臉藏在陰影中。她胸口起伏不定,恨恨地抓著木椅說:“一群無恥之徒!”

  少年想了想,走上前拍著她的肩膀說:“勿急,勿急?!?p>  “啪!”女子拂開他的手,冷淡地問:“你查清楚了嗎?九皇子的病加重了?”

  “正是,宮中在暗中召妙手村的大夫?!?p>  女子站起了身說:“甚好,你替我打點吧,我要進到九皇子宮中?!?p>  女子冷冷地推開門走了。

  少年垂頭不語。

  劉雄早已等候在宮門前,看到遠(yuǎn)遠(yuǎn)騎在馬上的夏決和楊一世,連忙堆著笑臉迎上前說:“恭喜將軍們得勝歸來,將軍們的颯爽英姿看得老奴心潮澎湃,敬佩不已?!?p>  夏決抬手止住了他,大聲問:“劉公公,皇上可有旨意?”

  劉雄笑瞇瞇地說:“夏將軍英明,皇上率百官在承天殿前等候幾位將軍。幾位將軍,下馬吧?!?p>  幾人飛快地翻身下馬,大步跟在劉雄身后朝承天殿走去,其余將士皆候在宮門外。

  承天殿里,華紹高坐在檐下,百官依次坐在下首。

  承天門里人影走動,劉雄引著夏決和楊一世幾人進了門。

  將軍們神色沉穩(wěn),身姿挺拔,一身戎裝依稀可見浴血殺伐之氣,威風(fēng)凜凜地走過長長的空地。

  華紹不由站起了身,這就是大雍的長勝之將,是他最鋒利的劍,有他們在無往不勝。

  夏決蹲身行禮說:“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時約兩載,臣與楊將軍率將士終于攻下了午云國,臣幸不辱命!”

  楊一世緊隨其后說:“臣幸不辱命!”

  “臣幸不辱命!”

  幾位將軍蹲身大喊,豪邁的聲音回蕩在空地上。

  華紹連說了三聲好,示意幾人起身。

  夏決恭敬地站了起來。

  華紹龍顏大悅,命人給幾人賜了座。

  幾人恭敬地入了座,百官不時朝幾人舉杯示好。

  月色朦朧,承天殿里宮宴正開著,鼓樂齊鳴,歌舞升平。

  華紹借著酒酣,朝夏決招了招手。

  夏決連忙起身,跪在座前傾聽。

  “愛卿驍勇善戰(zhàn),甚得朕心。此次南攻大捷,朕十分高興。論功行賞,朕可滿足你一個心愿,愛卿有何心愿?”

  華紹重重地拍了拍夏決的肩膀,慈祥地看著他。

  夏決愣了愣,他的心愿?

  他長跪在地說:“皇上,微臣不求封賞,只愿能為皇上效力,護江山永固!”

  百官聞言紛紛贊賞起來,華紹笑著點頭稱贊,準(zhǔn)他回了座,又朝楊一世招了招手。

  楊一世跪倒在座前大聲說:“皇上,恕臣冒昧,臣自知功績平庸,不敢請求封賞,只求皇上準(zhǔn)許臣一個小小心愿。”

  “哦?說來聽聽?!?p>  楊一世面有愧色,低頭恭敬地說:“皇上,臣在南國遇到了一卑賤女子,心悅之極,臣自作主張將女子帶回了大雍。臣實愛之,奈何女子身份卑賤。臣想求皇上一道金口玉言,賜女子為臣的平妻。”

  百官發(fā)出了唏笑聲,楊一世雖不比夏決,南攻戰(zhàn)事上也算是戰(zhàn)功赫赫,竟被女色所惑。

  楊一世臉色微紅,伏跪在地。

  華紹看著他英武的臉上的長疤,揮手說:“愛卿也是性情中人,朕便準(zhǔn)了你的心愿,賜那女子做你的平妻,日后與正妻一道入門?!?p>  “多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一世面有喜色,歡喜地回了座。

  宮宴畢了,夏決跟著百官朝宮門走去。

  “山明!”

  五皇子華珉追了上來,孟涵和林靖、方少卿幾人跟在他身后。

  夏決回身看著他說:“五皇子殿下?!?p>  華珉微微皺眉,低聲問:“山明,父皇難得滿足一個心愿,你怎么不要?”

  夏決沒有說話。

  孟涵拍了拍夏決說:“罷了,山明你將將回京,尚不知京城變化,我?guī)愠鋈マD(zhuǎn)轉(zhuǎn)?!?p>  幾人擁著夏決出了宮門,另一邊冉閬和裴禎也拉著楊一世走了出來,朝幾人拱了拱手。

  飄香樓上脂香風(fēng)軟,羅紗輕拂,小娘子們不時朝夏決幾人望去,眼神愛慕。

  孟涵說起京中風(fēng)雅之事,引得華珉幾人輕笑不已。

  夏決坐在窗旁,默默地飲酒,不時朝黑沉的遠(yuǎn)處看去。

  她的骨灰就放在鐘國寺。

  他自嘲地扯著嘴角,他可有膽去鐘國寺?

  他并非清心寡欲,只是他的心愿早已破滅了。

  幾人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找了個借口出了飄香樓。

  夏決與幾人別過后,沉默地朝將軍府走去。

  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了府門上瑩亮的燈籠,一個沉靜的女子立在門前,目光溫柔,巧笑倩兮。

  他走近了她,低聲說:“夜已深了,夫人還沒歇下?”

  童月皎緊緊拉著他的手說:“知道將軍回來,妾身激動得睡不著,特來門前接你?!?p>  夏決輕嘆一聲,擁著她走進了府,一旁跟著的婁朔連忙栓了門。

  童月皎容顏微紅,凝視著夏決,身子微微顫動。

  夏決無奈地摸了摸她的臉說:“夫人,早些睡吧,今日我已累極,明日再好好陪你?!?p>  他熄了燭,平躺在她身側(cè),沉沉睡去。

  童月皎幽怨地嘆了一聲,緊緊地抱著他。

  楊將軍府中,楊一世不堪煩擾,一把將楊一諾推出了院門,狠狠地將門栓上了。

  楊一諾拍著門大叫:“大哥,開門!我偏要看看她長什么樣子,竟能讓你求為平妻!南國女子都是妖物!”

  她憤憤地拍著門,她倒要看看蠱惑大哥的女子有何能耐。早在南攻午云之時,大哥軍中沉溺女色的名聲就傳回來了,京中一時指責(zé)聲不斷,不時有御史彈劾大哥,氣得爹稱病不朝。

  她只當(dāng)是有人嫉妒大哥,有意誣陷。不想今晚宮宴大哥竟向皇上求旨,要娶那低賤的南國女子為妻。

  哼!楊家是京中世家,豈能任由來路不明的卑賤女子入門?

  楊一世聽著急切的拍門聲,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一諾,別再胡鬧了,大哥要歇下了?!?p>  “我不!你開門,放我進去!”

  “一諾,大哥累了,明日再跟你細(xì)說?!?p>  楊一諾不依不饒地拍著門。

  “胡鬧!”門外傳來呵斥聲,楊一諾的聲音漸小。

  楊一世揉了揉額角,幸好爹來了,否則一諾能鬧上一晚。

  這般任性,以后哪有男子敢娶她?

  他回過頭,鄭媛穿著南國紗裙靜靜地坐在門口,神色不明。

  他溫聲說:“你怎么出來了?可是吵到你了?”

  鄭媛緩緩抬起頭說:“你不該帶我到大雍來,你不該求旨?!?p>  楊一世垂下了眼,神情有些受傷。

  他又何嘗不知?可他放不下,寧肯忍受譏笑將她困在身邊。

  他知她不愿,他隱約明白了她心中住著一個人,那人死在了召陵。

  他數(shù)次聽著她夢中叫喊,悲傷地喊著小郎君,每每她夢魘他總是通宵無眠。越是如此,他越想緊緊把她拽在手中。

  他是世家子弟,注定無法娶一個身份低微的女子為妻。

  他的婚事身不由己。如今九皇子式微,他與冉閬幾人商量過了,他會娶一個世家女子為妻,借此幫扶他和九皇子。

  他不是清貴的裴國公,可以為裴夫人拋開一切。他手握重兵,在刀口上求食,一個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替她求得平妻之位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他不想她受制于人,她應(yīng)是他的妻,而不是低賤的妾。

  他深吸了口氣說:“阿媛,夜已深了,我們歇下吧?!?p>  他拉著鄭媛走進了房間,房里早已收拾妥當(dāng),他往日的衣物整齊地放在榻前。

  他抱開衣物,扶她坐在榻上,解開了她的鞋襪,就著熱水細(xì)心地給她揉了揉腳。

  鄭媛和衣躺在榻上,楊一世把她抱進懷中。

  她很快睡沉了。

  黑暗中楊一世低低地說:“阿媛,你不知我有多難過……”

  情為何物,傷人至深。

  他凝視著黑夜,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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