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誰是操心的人?
岳繁京應(yīng)該感慨或者傷感,不管平時伯母們對她的照顧,跟妹妹們一樣的好,真到關(guān)鍵的時候,還是各自為自己。
但是真到關(guān)鍵的時候,都是為自己,有誰不是嗎?
在這里雖然說不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也談不上要為隔房的侄女兒舍身成仁。
何況岳愛京的嗔怒沖沖也和岳繁京的另一個想法印證,妹妹們嫁的好,決計不會不照顧姐姐。不敢說有很多的照顧,至少有那么一天岳繁京衣食無著,妹妹們有衣裳有吃的,就不會讓姐姐凍到餓到。
岳繁京堅信這一點,因為她們都是邊城長大的孩子,在很小的年紀就把生離死別看得習慣,相對于別的城池,也珍惜眼前的一分光線。
把兩張紙條在手心里揉搓著,等到回房的時候,字跡混到紙張里面,模糊的看不明白。隨手放到火盆里,添起一把小火苗,這個秘密再也不會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岳繁京有一剎那的輕松。
轉(zhuǎn)而,到底這算一種背叛,對于年青的小姑娘來說,承受起來比較難,心頭仿佛承載萬千條秤砣,沉甸甸的壓迫筋骨。
離晚飯前還有鐘點,岳繁京也不指望奉承貴人,向椅子上坐下來。悶上一會兒,又下意識打量房中一會兒。
沙漏在閣架上飛快流動,橙黃色的沙鮮明奪目,和紅漆木架配得合適,總讓房里盎然生輝。
冬日灰蒙蒙的天,雖有雪光前來彌補,但是兩邊卷頭長條幾上的一盆水仙、一盆臘梅,才真正帶給房中流動的亮麗。
整整齊齊的一方畫案,上面有滿滿的筆掛,七、八個顏料碟子。旁邊磊著厚厚的書和宣紙。
紙不是最好的,但在幽塞城里諸多繡閣中,算是頭一份兒。
姑娘們房里有祖母安置,這些是岳老夫人對孫女兒的希冀。她盼著飛上枝頭,必要的學費不能節(jié)省。
岳繁京知道秦玉蓮羨慕自己,梁夢繡羨慕自己,就連幾個財主家的姑娘也羨慕自己。
她怎么忍心讓祖母為難,祖母的為難全在臉上。
岳繁京抖抖衣衫,好似抖落不起眼的塵埃,把這段背后捅刀子抖掉。春枝不在,她往房里去,打算自己取衣裳。
春枝奔進來:“姑娘姑娘,荷花和月桂把您搶走,荀媽媽讓我干個活計,如今我回來了,要換新衣裳了嗎?”
岳繁京說是,春枝高興壞了,姑娘換上,她也就能心安理得的換上。換衣裳的時候,嘰嘰喳喳的春枝說了說聽來的消息。
大姑娘不聽話,祁媽媽還是自己上,她還在廚房里幫忙做菜。
“貴人們回來了,后面跟著一長串子的人。好在中午沒有回來,午飯是送過去,可以裝看不見別人。馬上就要晚飯,別人也沒有道理賴在咱們家用晚飯,不然老太太這回可破費了。廚房里的趙媽媽說,老太太下了血本,比十幾年那貴人花的錢多,嘖嘖.....”
岳繁京更加清醒,不管哪路子的貴人,她自問配不起。還是王小古知根知底,成親后的日子可以期待。
紙條在火盆里早就化灰,岳繁京隨意地一看,忽然覺得自己承擔起一個,妹妹們就有一個不嫁貴人,這樣挺好,這樣挺好。
換好衣裳,主仆走向飯廳。岳繁京再無芥蒂,春枝更是興沖沖。
......
王家。
和岳家間隔開兩條街,主人自命書香門第,也中過舉。北風吹過,門前貼著的一把報捷條子嘩啦響著。
四個人在門外停下腳步,第一個就是王老爺。他仰面對報捷條子唏噓:“祖上有德,咱們家要出當官的人了。”
王小古在他后面站著,王老爺回身叮囑兒子:“這一回來的是真貴人,”
“是。”王小古在肚子里暗笑,自家的爹官都沒有做過,是怎么認出來真貴人和假貴人的?就憑陪著貴人們巡城,隨意的夸自己幾句書念的不錯。
王老爺又對著報捷條子鞠幾個躬,讓王小古也鞠躬:“你眼里有圣人,明科才能高中?!?p> 王小古也鞠了。
王老爺帶著他和兩個下人走進門,挺胸腆肚的,儼然得勝回來的大功臣。
但走到正廳的外面,就聽到里面嗚嗚有聲。
王老爺愕然中帶著煩躁:“小古先去看看,你的娘又同誰過不去了?”
王老爺覺得王奶奶什么都好,生得好、持家好,如果不隔三差五的和別人家里比拼,可以當她是個廟里的菩薩看待。
王小古聽話的小跑著進去:“娘,娘,你又和誰過不去了?”
王奶奶早就準備好帕子,往臉上就抹,哭聲更響:“我命苦,讓人瞧不上.......”
王奶奶的眼淚和氣惱,王家人看得比日出日落還要熟悉,王小古和他的爹一樣,早就大不以為然。但是表面上還得裝模作樣,王小古坐下來,舉起拳頭給王奶奶一頓輕捶,心里想著,哄好他的娘,就便把繁京的事情提出來。
“嗚嗚,繁京,我的兒媳婦要飛了......”王奶奶的帕子在臉上一個勁兒的蹭。
王小古呆若木雞,再就跳起來:“您說什么?誰動了我的繁京?”他雙手叉起腰,氣呼呼的喘起粗氣。
就是王老爺聽到,也三步并作兩步的進來,眉頭緊緊的鎖著:“這是什么話......岳家要把繁京許給誰?”
王小古機靈,當父母的心思這么明顯,他再看不出來豈不是傻了?本著先說話的占理,大聲道:“繁京和我青梅竹馬,只有我不要她,岳家才能把她定給別人!”
王小古太知道自己家人的垢病,這話說得王老爺、王奶奶心生歡喜。
王老爺捻著胡須,搖頭晃腦地道:“此言甚是!放眼幽塞,還有比我王家更上進的人家嗎?”
王奶奶的帕子落下來,露出笑瞇了的眼,和一滴眼淚也沒有的面頰。不過王小古和王老爺都沒有在意,他們留意的是王奶奶的話。
“我兒說的是,你爹也夸你說的是,小古,你這就去岳家,把祁氏那個婆娘一頓臭罵,就是她,眼里沒有咱們家。”
“?。俊?p> 王氏父子一起張大了嘴,片刻,王老爺沒好氣:“夫子說的對,唯女子與小人放在一個例子里。奶娘說話,虧你聽得進去。”
王小古直接的一頓埋怨先給王奶奶:“娘你真給爹長臉,跟個奶娘也能拌上嘴?!?p> 然后依然機靈,對他的爹道:“不過我娘擔心的也沒錯,爹,城里來了貴人,要是繁京定給別人,我這書可不念了。”
“胡說!”
王老爺氣的往桌子上一拍,但也不是全然不當一回事情。他慢慢地分析著:“三個貴人?岳家倒有五個姑娘。岳老二不是吃虧的人,他有兩個姑娘就占兩個。岳老三比岳老大精明,他房里也有一個姑娘,顧不上侄女兒?!?p> 王老爺微微地笑:“繁京無父無母,除去以后的公婆,誰肯為她操心?”
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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