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直道心喜

　　歐陽豪坐在一旁，對女兒家喜愛的糕點并不上心，只是坐姿挺拔端正，同皇后太后說些朝堂上的趣事，逗得老太太樂呵呵的。

　　秋云清見歐陽豪來，知道原本梅寧微的話題是繼續(xù)不下去了，也安安靜靜聽著祖孫三人的對話，絲毫沒有外人的尷尬和不自在，太后看在眼中微微點了點頭。

　　半盞茶的功夫，就聽得外面的宮人通傳：圣人到。

　　幾人止住了話頭，就見歐陽天笑著走了進來，周康微微弓著腰亦步亦趨跟在后面。

　　秋云清規(guī)矩地起身，待天家人相互見過后，才行了一禮，“參見陛下。”

　　歐陽天搖了搖手，“赤鸞不必如此拘禮，太后可是盼著你來。”

　　太后聊了一上午對秋云清的映象又好了幾分，倒是毫不掩飾對秋云清的喜愛，“這丫頭是讓人疼的，以后多進宮陪陪哀家。”

　　秋云清俏臉微紅，低聲答了，便微笑著不說話。歐陽豪是第一次同秋云清接觸，見她此刻一副小女孩的姿態(tài)，心中微微一動，移開了目光。

　　“豪兒在這聊什么呢？”歐陽天坐了榻上，接過宮女上的茶水，以蓋拂面，輕輕吹了吹。

　　歐陽豪在歐陽天來了后，明顯莊重了許多，回答問題也是遣詞造句分毫不差，聽上去倒像是臣子回稟，卻是少了些許方才的天倫之樂。

　　歐陽天聽了片刻，目光贊許地點了點頭，“豪兒進朝不久，進步還是很快，有時間多同恪兒學習，他如今在朝堂上處事有方?！?p>　　歐陽豪目光一閃，面上更加尊敬，低笑著答道：“大哥如今如魚得水，兒臣一定多多學習?！?p>　　歐陽天也不知是否聽出歐陽豪的畫外音，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秋云清打起十二分精神聽著這父子兩你來我往，心中有些古怪。這皇家無父子，但真正看見了，也還是不甚唏噓。聽說歐陽天真正像父親，只有在歐陽寧的面前，但不論是自己的觀察，還是歐陽寧自己的想法，歐陽天最為忌憚的恐怕還是歐陽寧。

　　歐陽天見秋云清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旁邊聽著對話，那乖巧的樣子歐陽天心中一軟，“丫頭，聽這些無聊吧。”

　　秋云清微微笑笑，“無妨，都是陪伴太后?！?p>　　見秋云清如此淡定同歐陽天對話，又聽得歐陽天這邊寵溺的稱呼，歐陽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秋云清。

　　歐陽天瞥了一眼歐陽豪，抬頭對太后道：“朕還有些事想問赤鸞，母后可能借赤鸞給朕用用？”

　　太后笑著看著秋云清道：“罷了，云清在陪哀家多時，往后有時間再來看哀家吧?！?p>　　皇后見太后有些疲倦，便也同歐陽豪站起身來，“那臣妾也先回宮了，母后好生休息?！?p>　　秋云清同眾人一同出了壽康宮，歐陽天和皇后寒暄幾句便帶著秋云清往養(yǎng)心殿走去，秋云清行禮時看了一眼，皇后眼中并沒有秋云清想象的不甘和妒忌，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和......愧疚。

　　愧疚？為什么是愧疚，秋云清沒工夫多想，匆匆跟上歐陽天。歐陽豪看著兩人走遠，躊躇半晌道：“母后，你看父皇會不會對赤鸞......？”

　　皇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突然笑了起來，“你還是不夠了解你父皇，他不會對其他女子有情的?！?p>　　歐陽豪看著皇后笑顏如花，目光中卻有一閃而過的哀傷，不敢再問，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秋云清遠去的方向。

　　皇后看在眼里，收了笑，輕輕捏了捏歐陽豪垂在身側(cè)的手，“豪兒，你同母后回宮。”

　　歐陽豪不疑有他，跟著皇后回了鳳鸞殿。

　　秋云清進了養(yǎng)心殿，歐陽天此時好似心情極好，同秋云清坐到后殿的矮榻之上，周康為秋云清上了茶，便站到了門口，如同一個石像一樣沒有絲毫存在感。

　　秋云清抬起茶盞，聞見一股清甜的花香，一愣神，就聽歐陽天聲音帶笑，“這是茉莉翡翠香片，是你母親最愛喝的?！?p>　　秋云清垂眸輕呷，口齒留香，茶水香甜馥郁，竟是讓人有些忍不住想一喝再喝。

　　歐陽天見秋云清神色似是喜歡，“這東西最是磨人，這上好的茉莉南國一年也不過能上二三十斤，其中挑了最精致的做成香片，同上等翡翠玉石存放，吸取天地靈氣，配上臘梅雪水，才有如此口感。”

　　秋云清默然，這歐陽天對梅寧微倒是耐心的過分，心中不免也疑慮，自家娘親是不是同這個天之驕子有點什么八卦。

　　歐陽天卻沒有察覺到秋云清的分心，倒是饒有興趣道：“朕這幾個兒子你都見到了，都對你很感興趣。恪王和豪王，赤鸞更親近哪一個？”

　　秋云清心中一緊，面上仍笑道：“恪王機敏，豪王霸氣，陛下的皇子自然都是好的?！?p>　　歐陽天似是聽出了秋云清的防備，毫不在意地笑笑：“你是念安的女兒，你的婚事不說妥帖，但必得慎重。恪王是要娶你大姐的人，豪王么，朕也覺得不妥?！?p>　　秋云清笑著搖搖頭，似普通父女交談一般微微軟了語氣，“陛下忘了，這幾年我可不打算成親?！?p>　　歐陽天也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卻是有些悵然，“女子若是到了年紀不成親，也對你不利。朕因著和你娘的舊交，對你上心，若是你不嫁人，外面說不定就要把你編排到朕身上去了?！?p>　　秋云清目光猛地一縮，見歐陽天眼中并無男女之情，這才微微放松了些心態(tài)，“赤鸞對姻緣并不在意，更不想步母親后塵?！?p>　　歐陽天一愣怔，已是很多年沒人敢在自己面前提起梅寧微了，如今她的女兒坐在自己對面，目中似哀似悲，不由讓歐陽天也默然。

　　“念安......是朕對不起她?！睔W陽天突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秋云清不動聲色皺了皺眉，才發(fā)現(xiàn)秋牧同梅寧微的死有關(guān)，怎么如今歐陽天又有此感嘆，秋云清知道堂堂念安郡主的死必定不簡單，但如今絲毫沒有頭緒倒是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見秋云清面露不解，歐陽天似乎是從秋云清身上看見梅寧微的影子，又或者是覺得秋云清似自己的子輩，慢慢然說道：“朕，心喜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