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什么我一個人?都是我一個人啊?!毙烈莶蛔栽诘剞D(zhuǎn)眸看了看別處,小聲回道。
“別瞞我了,邵霖每天都陪你來,以為我不知道?”思珩掃了一眼表情有些怪異的辛逸,淡淡開口。
“呃……他……其實……”被思珩戳穿,辛逸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拋開那些朦朧的少年情感不談,畢竟也是幼時的伙伴,再不濟(jì)也是同窗過的同學(xué),這樣到了醫(yī)院卻避不見面,在辛逸看來實在有些尷尬。
“他還真是……”思珩低下頭輕笑一聲,“陳年舊事了,他實在沒必要這樣?!?p> “每個人想法不同,他有他自己的顧慮吧。”辛逸慢慢地走著,不由自主地為邵霖辯護(hù)著。
思珩盯著談起邵霖就不自覺微笑的辛逸,忽而抬頭望著夜空中的一輪圓月,深深呼吸了一下:“他對你很好吧?”
“嗯,很好?!毙烈蔹c點頭。
“反正我也睡不著,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吧,跟我說說邵霖是怎么對你好的,也讓我這個被愛情無情拋棄的人,再感受感受人間是否真的有愛情存在?!彼肩裾巯聵渲ι系囊欢淙敲?,垂眸把玩著。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學(xué)校了,下次吧,有機(jī)會再聊?!毙烈菘戳丝磿r間,為難地對思珩說。
“我一個人也覺得挺孤單的,夜里常常睡不著。反正我住的單間,你要是不介意有藥水味,可以睡旁邊的陪床,明天直接從這里去上班,比從你學(xué)校過去更近呢?!彼肩窨粗烈?,嘴角難得掛上一抹笑意。
“這……我沒有洗漱用品啊?!彼€和邵霖約好了見面,思珩突如其來的邀約,著實讓她為難。
除此之外,辛逸心里也有些別扭,對邵霖曾經(jīng)喜歡過的人,聊邵霖如今怎么對自己好?這話題怎么看都覺得怪怪的。辛逸本能地想拒絕跟思珩聊自己和邵霖的事。
“呵呵……”思珩笑了一下,“看你這為難的樣子,算了。我跟你開玩笑的,你這么急著回去,應(yīng)該是約了邵霖吧?還真是如膠似漆,分開這么一小會兒都想得慌呢??磥聿挥媚愀艺f你們的故事,我也知道確實有真愛存在的?!?p> “思珩,你就別笑話我了?!毙烈菝銖?qiáng)撐出一個笑容,壓下心中的一絲異樣,再度看了看手表,“我真得走了,先送你回病房吧?”
“不用,你先走吧,我又沒缺胳膊少腿,自己能上去。”思珩擺擺手,再朝醫(yī)院大門的方向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去吧?!?p> “那你自己小心點,別待太晚了,好好休息?!毙烈輫诟乐傥樟讼滤肩竦氖?,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辛逸著急跑遠(yuǎn)的背影,思珩眼中突然浮現(xiàn)出一些莫名的情緒,有羨慕,有向往,還有她自己也抓不住的轉(zhuǎn)瞬即逝的心情,她把手中的那朵三角梅拋進(jìn)旁邊的灌木叢中,喃喃自語:“也許當(dāng)初,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呢?!?p> 辛逸帶著心事在校門口下了車,皺著眉朝學(xué)校的大門內(nèi)走去,絲毫沒有看到在車站等她的邵霖,就這么低著頭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邵霖瞇了下眼睛,跟上辛逸,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能對我視而不見的恐怕也只有你簡辛逸了。”
“方丈大人?你從哪兒冒出來的?”辛逸定了定神,望著邵霖一臉茫然。
“我不是給你打了電話說在車站等你嗎?”邵霖皺起了眉頭。
“你有說嗎?”在車上的時候是接了邵霖的電話,可她那時還在想著思珩那些奇奇怪怪的話,完全沒有注意邵霖說了什么。
曾經(jīng)的思珩,從來不提邵霖,那時的辛逸若想為邵霖說點什么,立馬就會被思珩打斷,然后轉(zhuǎn)移話題。就連那年邵霖受了嚴(yán)重的傷,思珩知道后也只是在電話里輕輕“哦”了一聲就再不言其他,連一句“希望他沒事”的客套話都沒有,于是辛逸知道,思珩的心里從來沒有過邵霖的存在。只是今天,她總是有意無意間問起邵霖的事,問起邵霖和自己的事,很是反常。
思珩既知道邵霖會經(jīng)常陪自己去醫(yī)院,那便表示,她早就關(guān)注到了邵霖每次去都在樓下的花園里等著。那么,她今晚提出去花園走走,到底是為了如她所說的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舒展一下筋骨,還是為了其他?
辛逸心里沉了沉??墒?,應(yīng)該也不可能啊,思珩當(dāng)初那么堅決的拒絕,連一絲一毫的機(jī)會都不曾給過邵霖,連眼神都吝于放在邵霖身上。辛逸完全相信思珩對邵霖是沒有感覺的,那又為什么會突然那么關(guān)注他呢?
眼見辛逸依舊神游太虛,邵霖有一種淡淡的被忽略的憋悶。他拉起辛逸的雙手,面對著她:“貧僧可否問一下,女施主到底在想什么?連我電話里說了什么都不知道?!?p> 辛逸看著邵霖,抿了抿唇,猶豫了半晌,最后還是老老實實對邵霖說:“方丈大人,我覺得思珩看起來怪怪的?!?p> 邵霖聞言微瞇了一下眼睛:“何以見得?”
“她今天……”辛逸覷了一眼邵霖的神色,小聲說,“老是問起你?!?p> “問起我?”邵霖有一瞬間的詫異,隨即牽起辛逸的手往前走著。
“是啊,不但問起你,她還想讓我今晚住在醫(yī)院,跟她聊聊咱倆的事?!?p> “然后你拒絕了她?!鄙哿匦α诵?。
“肯定啊,我要在她面前說咱倆的事,那就太奇怪了。她的原話是‘跟我說說邵霖是怎么對你好的’,方丈大人,你不覺得這太反常了嗎?思珩她……遭遇那么糟糕的事情,這打擊接二連三的,誰會在這個時候想聽別人如何相愛?這不是找刺激嗎?更何況……”
辛逸轉(zhuǎn)頭瞄了邵霖一眼,悶悶地說:“更何況,這個人還曾經(jīng)喜歡過她。”
邵霖頓住腳步,刮了一下辛逸的鼻子:“是不是在擔(dān)心,思珩遭逢這人生巨變,突然之間就想通了?”
辛逸低頭沉默不語,她承認(rèn),是有這么一點點擔(dān)心。畢竟跟自己比起來,思珩才是第一個占據(jù)邵霖的心的人。雖然自己也覺得這樣的擔(dān)心看起來沒什么依據(jù)和道理,但在愛中的人,想不敏感都難。
邵霖把郁悶的辛逸攬進(jìn)懷里,在她耳邊輕輕說:“我竟然很享受你吃醋的樣子?!?p> “說什么?!”辛逸捏起拳頭打了一下邵霖的胸口,“我才沒有吃醋!”
“你很此地?zé)o銀三百兩。”邵霖?fù)砭o她,心情愉悅。他身邊總是有很多的愛慕者,或暗戀他偷偷關(guān)注對他好的,或熱情洋溢猛烈追求的,他從未隱瞞過什么,也覺得沒什么好隱瞞的。每當(dāng)辛逸知道,她總是哈哈大笑,甚至還會調(diào)侃他禍害人間、招蜂引蝶,從來沒有因為他身邊的追求者而郁悶過。
戀愛中的邵霖,有時候也會小小的抑郁一下。自己曾為白羽揚(yáng)、為蔣譙而肝火大動、醋意大發(fā),但這個小女人卻好似對他放心得很,從來不計較他身邊出現(xiàn)的那些仰慕者,這讓邵霖覺得自己是不是把這個女人寵得沒邊兒了,一點危機(jī)感都沒有。
今天看到她也會為了他而吃醋,他卻突然覺得心情大好。于是他在辛逸想要掙開他時,止住她的動作,盯著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誠懇地說:“辛逸,不管思珩是什么想法,但我對她的那些心思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是過去很久的事了。我們在一起這么久,我對你的心你應(yīng)該最清楚不過。如果你今天為了思珩一些奇怪的言行而心情憂郁,那現(xiàn)在的你就應(yīng)該能感受到當(dāng)初我看到你和白羽揚(yáng)的照片、知道你去麗江的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蔣譙時,我的心情有多糟糕??梢舱驗槿绱?,我們才更明白對彼此的心意,和對彼此的愛,不是嗎?所以,別擔(dān)心,我只是你一個人的方丈大人,我只在乎你?!?p> 少言寡語的邵霖,極少說這么多的話。今天對她說的這些肺腑之言,沖擊力不亞于“我愛你”三個字。辛逸看著邵霖,眼中竟有些濕潤,她吸吸鼻子,心中愧悔:“方丈大人,你說得對,我到現(xiàn)在才真真正正體會到你那時的心情,我真是……對不起。”
邵霖揉揉她腦袋,把她往宿舍樓前推了一下:“你也累了,明天還要上班,快點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p> “好。”辛逸歪著頭咧嘴一笑,朝邵霖?fù)]揮手,轉(zhuǎn)身上樓。
待到辛逸的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處,邵霖才收回自己的笑容,滿臉寒霜。
他緊皺著眉頭,拿出手機(jī)翻到辛逸的電話,拇指在撥號鍵上猶疑了很久,最終還是呼出一口氣,把手機(jī)放回了褲兜里。
他并不是,對辛逸毫無隱瞞。
某一天的晚上,他如常在住院部樓下的花園里等著辛逸,卻見思珩突然站在了他面前,看著他不說話。
“辛逸呢?”思珩的眼神讓邵霖略感不自在,他打破沉默問道。
“你好像很緊張她?”思珩不答反問。
“難道我不該緊張她?”邵霖覺得思珩的問題很奇怪,淡淡回道。
思珩聳聳肩,好像不在意邵霖那生疏的語氣:“我舅舅出差了,舅媽在照顧我即將要高考的表弟實在抽不開身,主治醫(yī)生正好今天值班,說有些情況要跟親屬說。我就讓辛逸去了,反正我現(xiàn)在無父無母,跟誰說我的情況,都是一樣的?!?p> 邵霖看了思珩一眼,不知該怎么接話。當(dāng)兩人單獨相處,還是會覺得尷尬,于是邵霖干脆沉默著,轉(zhuǎn)頭看向了別處。
“你就讓病人這么站著?”思珩見他不說話,往前邁了一步,抬起自己的胳膊。
邵霖猶豫了一瞬,還是伸手扶住她胳膊,扶著她緩緩坐在花園的長椅上??v然已多年不見,曾經(jīng)的心情也早已蕩然無存,但她始終是他記憶中那個優(yōu)秀又完美的女孩兒,在她正處于人生低谷的時候,他還是抱有心底的一絲憐憫和善意,做不到對其他人時那樣的冷若冰霜。
“你倆小時候就像兄弟一樣,合著伙偷人家菜地里的紅薯,下河里抓螃蟹嚇唬膽小的女生。那時候估計誰都想不到你倆長大后會在一起。”思珩笑著說。
“也不是,那時候也有很多人認(rèn)為我們是男女朋友,辛逸還為此被人堵在廁所欺負(fù)過。想不到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我和辛逸自己。”
“那你為什么會愛上她?”思珩轉(zhuǎn)頭看著邵霖。
“漂亮?好像也不是特別漂亮。溫柔?與她簡辛逸更是絕緣的。但她就是她,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她吸引了。你問我為什么愛上她?我也不知道?!闭f起辛逸,邵霖的眼中滿是溫柔的情意。
思珩望著眼前這個已然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的男子,心中感慨。這就是自己曾經(jīng)無論如何看不上的人,是自己嚴(yán)詞拒絕過的人,那時的她心高氣傲,總覺得邵霖空有一副好皮囊,與自己是不相配的。而如今,在她遭遇世態(tài)炎涼之后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親手推開的,也許是一世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