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忘卻。。是今夜最難做到的事!
就在這時,忽聞有人前來傳話,竟是雪初隱讓自己火速過去。
這個節(jié)骨眼可千萬不能生變啊,藕生祈求著,藏好錦囊,連滾帶爬跑向浮雪堂。
此時的雪初隱依舊正坐于中,燈火亦不輝煌,藕生并不能看清她神情眉目。
她見藕生恭恭敬敬施了禮,隨手一揮道:“你且坐下,我有些話尋常的話要問問你!”
尋常二字一出,藕生懸在高處的心緩緩放下,伴著這個語調,對方并無躁動情緒,相反反而隨和自然,像是拉拉家常。
藕生坐在側手,顯然不能習慣她對自己的態(tài)度,不是該高高在上、頤指氣使嗎?
如今太柔和、太反常。。。
但又一想,只要不阻止自己參加春獵,給她跪下磕頭叫祖宗都行,還怕她溫柔以待嘛!
香茗裊裊,潤人口舌,拂人肺腑,雪初隱將瓷蓋微微敞著個縫隙,雙手一搭看向藕生:“你師父與我是故友,但許多年不曾來往了。。。這些年。。他過的好不好?!”
回稟的時刻,藕生借機看向雪初隱,歲月已在眼尾之處添了幾道紋路,但依舊擋不住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玉靨豐潤,朱唇水瑩,一只珠釵輕攏于發(fā),風姿似浮霜染紅楓,紅白相間,妙不可言。
雪初隱雖已中年,不過骨態(tài)依舊美極,不難看出年輕時驚為天人的模樣,這個人按照自己的眼光,月窺人很難不動心,他二人又為同修,不發(fā)生些什么說不過去。
藕生心中偷笑,更加堅信雪初隱和月窺人以前確實是一對,不然詢問那個浪蕩的人做什么。
這好與不好,很難說啊,藕生不知她的判斷標準是什么,吃的香睡得沉?
還是笑口常開或是唉聲連連?
“師父逍遙自在,看不出有什么傷心事!”藕生答
“是啊,你們。。。怎么能看清他的苦痛?!毖┏蹼[未抬頭,音色之中飽含無奈和憂愁。
此刻的藕生心如貓抓,恩師的過往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為何人人都說他痛苦?
這些年,月窺人變化不大,除了花長時間的望月不語,并無其他異樣。
雪初隱復又端起茶來,看了看沉沉浮浮、起起落落的芽兒,感慨無限,再無喝茶的意愿,遂徹底放下道:“你師父這些年都有什么愛好,他平日里都干些什么?”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難的是雪初隱究竟要聽那個方面,總不能直言他平日里就只是吃喝拉撒吧!
藕生想了想,眼前的雪初隱定是想知道恩師除了尋常生活外的事情,奈何月窺人興趣愛好并不多,什么撫琴奏簫、品茗賞蘭、觀山攬岳、吟詩作畫一概不見他做過,雖然他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
“師父興趣愛好甚少,但他喜歡一個人佇立月下”
“佇立月下?”雪初隱隨即提高嗓門問起。
藕生聽出異端,猜想月窺人本不是閑情逸致的公子,皓月之下定有他默默佇立的原因,隨著這個思路,她想起多年前萬頃銀芒之下、瀟瀟夜風之中那人的一句話“可負人、負心、負天下,唯獨。。。這月色不可辜負!”藕生隨口念出。
一語了,上座之位的女子身軀輕顫不已,左手緊緊摳住木制扶手,嘴角分明扯動。
藕生不敢抬頭,照這個情形雪初隱過分激動了,流露出本不該外人所見的朦朧情感。
藕生終于明白為何這里的燈火昏暗迷蒙,遮人眼眸。
只有灰黃暗淡不見天日之下。。。才能掩飾著一雙晶瑩閃動的雙眸。
交椅上的雪初隱沖她揮了揮手,藕生立刻退了出去。。。
經年風霜,染了幾縷青絲,鐫了幾道細紋,輕輕搖擺的燭火下,一人潸然淚下。
很多時候,生活磨礪讓她暫且忘了他,可是一遇特殊日子,念想便會嘭的一聲全部炸裂,瞬時如藤蔓爬滿塵封已久的故地,柔軟的觸手下布滿密集尖銳的細齒,每攀過一段過往、每爬過一番舊時,觸手皆是血淋淋一片,拉傷的肌理血痕醒目,痛感明顯。
忘卻。。。
是今夜最難做到的事,哪怕是下一秒拋頭灑血!
索性就一念而起,痛痛快快的憶起過往、數(shù)起曾經。
多年前的春獵,一倜儻少年站在被殺的堯獸尸首旁,半開玩笑道:“此地,還有一只小獸!”
明媚如雪的女子握劍警覺,望起四周,除了風聲葉舞、暖陽高照、鼠蟻悄走并無異樣。
少年一個箭步跳上野獸之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斑駁的樹影洋洋灑灑落在寬闊清瘦的雙肩,雪白輕飛的衣衫映著潔白深邃的面堂顯得格外俊秀。
“哪里?”
少年沒有直面回答,只是一腳高踩著堯獸的頭顱,手肘放置與膝蓋,托著下巴笑嘻嘻道:“一只,想要我的血肉,另一只,想要我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