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玷污了這書房里頭的圣賢之氣,我平日極少進來,就算往日儒若教我識字背書,我都以外頭光線明媚為由,依靠在窗外的臺階練字。
從外頭望進來,不似親自坐在里頭這般切身的感受,原來此處如此之狹小,狹小到讓人呼吸困難。
除了檀木椅的挪動之地,竟無多余的空間讓人活動。書房四周是及頂?shù)臅?,架子上摞著發(fā)黃的書籍和畫卷。
儒若這些年在此孤獨備考,也像我這般難以言喻的難受嗎?
可這會我卻無暇顧及這些東西,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失神地把玩著儒若送我的透玉葉子吊墜。
那是一片形如玉蘭葉的小葉片,通過窗外光線,登時通亮一片。
溫暖潤滑的觸感給予我煩躁的情緒絲絲波動,但見窗前光線一暗,儒若好看的臉從窗外湊了進來,像極了往日的我。
不同的是,我偶爾扭捏作態(tài),不似他做什么事都像是自然而然,讓人不覺絲毫突兀。
“你還留著?”,他明知故問。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如玉,聽起來很是悅耳。
儒若將我手中的玉葉子摸了過去,仔細瞧了瞧。
玉墜此時仍然以線連著我的脖頸,所以順著這條線的那頭,儒若的俊俏的臉龐愣是被引了過來。
我?guī)缀跄芨惺艿剿蛟谖夷樕系臏責釟庀?,那是我在其他人身上從未聞過的好聞味道。
霎時,我緊張地抿了抿嘴,眼神飄乎,知道此時的我定是通紅了臉。
我羞澀地點了點頭,想盡量不去看他如羽扇動的睫毛。啊,怎么辦,那么久不見,儒若帥得更有韻味了,糟糕,我要是裝作突然暈了,會不會太假?要不裝羊癲瘋?cè)绾危@個我還比較拿手。
“為何此處有條裂縫?”,儒若頭也沒抬,端詳了好一會兒,看到送我東西壞了,忽得皺眉問我。
一聽到這話,我飄忽的視線終于被扯了回來,落到了他話中的裂縫上。
那是一條淡白色淺淺的裂痕,直直將玉葉子斜斜攔腰砍斷。
他離去的畫面又一次浮現(xiàn)心頭。
當初,儒若轉(zhuǎn)頭離去的那一剎那,玉繩便命運捉弄似得,從我頸上斷裂,直直墜落,撞上樹下的石頭,清脆地摔成兩瓣,我心急如焚,怕我與他的情分就如同這輕薄的玉片,從此楚河漢界,一分為二。
盡管我尋了村里最好的玉匠,花光了我所有的小積蓄,也未能修補成原樣。
“怪……怪我笨拙……連儒若……你你送的東西都弄壞了……對對……不起……”
我心虛愧疚地眨巴眨巴眼睛,頷首低額,等待儒若夫子式的教導。
可過了一會兒,都不見動靜,我大了膽子,探入他深邃的眼眸,不知是否是我迷了頭腦,竟覺得他眸子里頭帶著以前鮮有的不悅和無奈。
逆光的他被剪出一道帥氣的剪影,他輕輕彎下腰身,屬于他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在他晶瑩的唇瓣幾乎與我相觸之際,我不知哪根筋錯亂了,別過下巴,錯開了他的柔軟,輕道了一聲“不可……”。
儒若怔了怔,停止了動作,卻沒有移開頭,很是溫柔,“有何不可?”。
因為公主……
我深吸了一口氣,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發(fā)現(xiàn)事情真的發(fā)生時,又是這般意想不到地驚慌失措和不愿面對,“早些年,村里的人便傳言你和當今公主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薄?p> 我輕點指尖,嘟嚕著連我都聽不清楚的話,悄悄品嘗著他細微的情緒變化。
他怔鄂,終于松了手中動作,直起身倚靠在窗邊,留下一張簡單干練的側(cè)顏。垂眸的他,目光所及之處是書桌上的一副畫卷。
他纖長白皙的手指將畫卷取了去,是一位面容姣好,在花海中撫琴的氣質(zhì)非凡女子。
難道……這就是當今公主?
我眸光一暗,方才如斷頭雞胡亂跳動的心臟霎時沉了下來。
呵,不知是喜是悲,這樣的美人,就算是十個我都無法比及的美人,竟然也能成為我的競爭對手,也不只是貶低她了還是高估我了。
我死死盯著那幅畫,明明心里一百萬個不開心,卻還是不爭氣笑道:“她就是公主???真美啊……哈哈……”。
那時我才懂得有些人明明笑得難看,卻還是要強顏歡笑。心里頭那么苦了,也許笑笑能顯得不那么苦澀。
儒若點了點頭,雖然他不知我心里的充滿醋意的小九九,可我瞧見他點頭,卻像是同意我長相的丑陋一般,心里覺得不是滋味。
“我自是比不上她的,她能替你得到你想要的,而我卻只能為你洗衣做飯,撿些破石頭給你看?!?p> 我身子后倚,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胸前,這話里頭帶著濃濃醋意和不悅。
儒若知道我的話中意思,別過棱角清晰的下巴將我望著,好一會兒,他才秀氣大笑,“小樹葉何時變得如此招人可愛了?”。
神情里帶著一絲寵溺。我“哼”了一聲,別過頭不去看他。
我倒追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還是被一張好看的臉奪走了,我又怎么甘心。而且,這個男人還在因為我吃醋而哈哈大笑,這算什么嘛!
儒若小白眼狼,虧我白等你這些年了!
半響,儒若試探性地喚了我?guī)茁暎宦暠纫宦暼?,許久他才意識到我許是真的生氣了。
我自是不打算回他的,終于他忍不住,一只細長的腿踏上窗沿,身子前傾,一只手攔過我的肩,另一只手抵住我的后腦勺,柔軟的唇瓣落在我氣得嘟起的唇上,如蜻蜓點水。
我腦子瞬間熱氣蒸騰,失去了與外界的感觸,他溫熱的氣息直直噴在我臉上,滾燙了我的臉頰,一直延續(xù)到耳根,再傳到心里最深處。
即便相識相知相戀如此之久,我們也從未有過逾越之事,我也從未妄想過什么,只要他心里留著我一畝三分之地,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不奢求。
爾后,他才緩緩抬眸,將我裝進他閃爍的眸中,里頭是我驚愕的表情。
他微微勾起嘴角,看著我,“你是檸檬樹上掉下來的小樹葉?可方才一品,卻發(fā)現(xiàn)你是從蜜罐里泡出來的?!?。
來,來人??!趕緊給老娘一罐新鮮空氣,我覺得我快撐不住了。
又是一股熱浪,在我昏沉的腦袋里起起伏伏,今日儒若是要將我燙死才罷休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