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橘光炫目即落,是蓬蓬短裙后拖著長長裙尾的狐小仙。
“實在難為情,還勞煩二掌事,幫人家逮住了這偷懶的婦人。”,狐小仙走得輕佻,拋了一記白眼給我,后規(guī)規(guī)矩矩向二掌事微微低頭。
她繼而走到我身邊,輕撫我的臉,狠狠捏住了下巴,“本來我不想把事情鬧大,可如今大家都在此,我也不得不說出來,免得再重生事端。今早人家發(fā)現(xiàn)風(fēng)輪閣牌子失蹤了,我怕事情未果,驚動了大掌事,便未提及。直到方才,我才察覺昨夜這婦人來人事部謀職時,言行異常。定是那時趁人家走后悄悄溜回來,偷走了牌子。我還想她嘴抹了蜜,未料真真是個心機(jī)叵測的賊人呢?!薄?p> 原本是惡狠狠的話,被她銅鈴般的嗓音一說,登時多了幾番委屈和嬌嗔,連我都差點想跪地認(rèn)了罪。
而且,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她,似只要我往前微微一傾,便能親到她。說實話,我也不知怎么,也許是鮮少與人親近,小心臟砰砰直跳。
直到……隨著她張嘴瞪眼,臉上肌肉跳動,眼尾嘴角處妝容干裂顯現(xiàn)出來的細(xì)紋,我陷入了沉思……
此時,我想對她陳懇地道歉。
我不該評判你是三十多歲的小蘿莉,對不住了,大嬸!
“原來如此,幸好狐主管抓到了賊人,不然動了風(fēng)輪閣,引罪上身,可是不止丟官職那么簡單的事了。”
唔,你品,你細(xì)細(xì)品!
對此無中生有的罪責(zé),我定然得澄清,故此,我沒好語氣道:“不是我拿的!昨夜明明是她自己把牌子掛我腰上的,欲加之罪,昭然若揭!”。
我承認(rèn)我確實懶,懶得惹事,懶得招搖,懶得活成人樣,漸漸地,漸漸地,也便失去了色彩,活成了透明。
可不代表我沒底線!這般被冤枉,我多少不服氣。
“你有何證據(jù)?”,狐小仙嘴角狐媚一勾,笑出了鈴鐺聲。
她四不四撒?。∽蛲砺凤L(fēng)和我堂堂正正走得進(jìn)去,她竟沒看到?
末了我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嘴巴死活張不開,如同黏了膠,我斜了一眼狐小仙,她委屈的眼神里帶著得逞的笑意。
大爺?shù)?,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啞口無言,默認(rèn)罪行了?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俊?,終于終于,義耀門老大,老王卑微開了口,可聽這語氣卻著實讓我著急。
老王,你能不能拿點領(lǐng)導(dǎo)人的氣勢出來,別這樣軟軟弱弱的!
我瘋狂點頭,順道往人群中一掃,連一個認(rèn)識的弟子都沒有,更別說是能幫我脫罪的路風(fēng)了。
我瞧著這二掌事,八成也是心里有鬼,把老王拉到一邊,“師兄,這明擺著了。風(fēng)輪閣曾是門師居住過的寶地。雖說門師已然身歸混沌了,可我們義耀門弟子為了守護(hù)師門留下在風(fēng)輪閣的寶物而設(shè)的禁令,還是得緊緊遵照下去。只要有人破戒,就得嚴(yán)處!”。
他行為舉止像是在同老王商量,可那渾厚的嗓音卻出色的很,不出意外,連院外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了吧。
再說了,我真要偷東西也得找個靠譜的來路呀。那破屋子我尋了一圈,連個值錢的花瓶都沒有,又怎么可能藏上奇珍異寶,為了這種地方設(shè)禁令,不值當(dāng)吧?
老王嘴巴張張合合,眼神閃爍不安,方想說些什么,二掌事輕輕一句,“別忘了,師兄,不可擅入風(fēng)輪閣可是您當(dāng)初下的禁令啊?!保妒前牙贤跽f得啞口無言。
他沉默地嘆了口氣,低下頭,若他再替我說話,便是自個兒打自個兒臉了。
不知為何,我隱隱有點同情他。
他表面光鮮亮麗,可實際如同他圓圓憨憨的臉盤兒一般,被人搓來攆去,就算有自己的想法也無法拍板決策。
總是會有這么一小撮人,站在他人艷羨的云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由自己。
驀地,一股氣息傳了過來,我腰間的牌子動了動,舒爾落到二掌事手里。
像是面對著一件得意的戰(zhàn)利品,二掌事摩挲了會牌子,隨后揚起手中物拾,板了臉,義正言辭警告門外看熱鬧的弟子,“你們可看好,此次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鄉(xiāng)村野婦便罷了,丟出山門便是。下次若再發(fā)生此事,只要是相關(guān)聯(lián)的人,都得受罰!”
狐小仙得意彎起嘴角,低頭認(rèn)錯,“人家下次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薄?p> 我氣得臉都快變形了,有必要一直重復(fù)鄉(xiāng)村野婦這個難聽的稱呼嗎!
就在門外少年被警告的莫名其妙,靜默一片時,二掌事手里的牌子忽的“哐啷”掉在地上,看起來黑石般堅固的牌子,居然生生
裂開了???
也許是我站在屋里頭,角度恰好看到一只肉肉的小蹄一晃而過,以極快的速度戳過二掌事腋下,二掌事始料未及,身子一抖,手一松,便釀成了悲劇。
看著地上的裂片,二掌事登時愣住了,眉毛上如同積了陳年白雪,顫了顫,似把積雪抖落。
要不是嘴巴被封上了,我差點無情地噗嗤笑出來了。
如果說偷牌子就罪不可赦,那損壞牌子是不是得就地活埋了???
然而,那只是我內(nèi)心無情的嘲諷,事實上,外頭的空氣幾乎瞬間凝固,且悄然彌漫起一股尷尬的氣息。
在場的所有人默默倒抽了一口涼氣,別過腦袋,想裝作沒看到。
趁機(jī)看看萬里無云的天色,看看狐小仙裸露的小香肩,順勢看幾眼纖細(xì)雪白的小腿,然后,看著看著,視線不知不覺挪到了地上,最后還是看到了凄涼躺在地上的青色流蘇和牌子裂片。
有些識相的弟子邁開腿悄悄開溜,假裝從未來過,免得日后被記了面孔,刻意刁難。有些好奇心重,留在原地繼續(xù)看著這出戲如何唱下去,當(dāng)然,盡管作為受害者,我也想繼續(xù)看下去呢。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老王低了頭,努了努臉上的肥肉,撇嘴,絲毫沒有架子地?fù)炱鹚槠拖癖淮驙€的是一個尋常茶杯。
“罷了罷了。根本就沒有什么寶物,都是謠言罷了,這些年也夠了?!?,一塊一塊,被他輕輕放到掌心,”你們聽著,風(fēng)輪閣的禁令就此解除,我不想再看到因為此事而起的鬧劇了?!薄?p> 輕描淡寫的語調(diào),與老王指尖的沉重卻截然相反。那種感覺,就像似怕它再一觸便化為齏粉。
他悵然的背影往門外光影走去,堆積門外的少年惶惶不安,自覺讓出一條通經(jīng)。
末了,老王剛一腳踏出門檻,卻止了步,頭也不回,留下一句“老二,小狐啊,今日的事就此作罷好不好……畢竟,真深究起來,對誰都不好?!?,說完,他步履闌珊地走了。
好歹是大掌事發(fā)話,狐小仙顯然不滿這個結(jié)果,走之前狠狠瞪了我一眼,得此,我身子忽得拜托了束縛,也能開口了。
見狐小仙與漲紅臉的二掌事瞬移離開,戲臺子落下帷幕,其他人也識相得鳥獸散盡。
末了,還是值班的弟子匆匆忙忙跑進(jìn)來,一臉蒙圈問我發(fā)生何事。
原是他上茅廁期間忘了關(guān)門,才被我悄溜進(jìn)來,雖然不清楚蹲個坑的時間,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還是板起面孔,盡忠職守地把我趕了出來。
離開前我沖忙瞥了一眼,但見門匾上頭,工整寫著“圖書閣”四個大字。
脫離了險境,我邊往風(fēng)輪閣走去,邊尋思著,此地還能不能留了。
今日無緣無故得罪了兩名人物,怕是再留下來,今后的日子得過得慘兮兮的了。想著,我狠狠捏了一土豆肉嘟嘟的圓臉,“都怪你啦,沒事跑回來作甚?!是不是見不得我安寧過個小日子啊?!”。
土豆任憑臉頰被我捏紅,也沒給個反應(yīng)。他嘟著嘴一臉嚴(yán)肅,看得我想笑:“你說說你個豬腦袋成天在想什么啊,像個小老頭似的。”。
土豆這才回過神,呆呆回應(yīng)我一眼。
回到風(fēng)輪閣時,日頭才當(dāng)空照。
原本我還傷腦筋沒了牌子該怎么進(jìn)去,沒想到我抱著土豆剛走到門前,門上鑲嵌的寶石紅轉(zhuǎn)綠,自動開了。
莫非有賊?
為此,以防萬一,我踮起腳尖,四處看了看,看是不是又有人闖進(jìn)門,來找所謂的“寶貝”。
連二樓都尋遍了,一無所獲,連只蒼蠅都沒看到。
也罷。
恰好,外頭和煦明亮的陽光透過露天臺子落了進(jìn)來,我放下土豆,走了過去,伸了個懶腰。
露天臺子位于二層背面,能輕易看到義耀門背面的山坡下,大片悠悠綠草。雖然此處簡陋非常,可屋內(nèi)外卻和諧合理非常。
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我煩雜的心緒穩(wěn)定了不少。方想轉(zhuǎn)身去收拾行李,可沒想到,我余光卻瞥見有一人影在樹下落寞蕩著秋千。
我瞇起眼睛,用力看了看,不由得腦筋猛地一跳……
“老王?”,我脫口而出,意識到不合適,我趕緊改口叫大掌事。
老王這把年紀(jì),聽力還是不錯的。
我向光,他背光,故此他輕而易舉便將我看得清楚??粗粗?,他忽的皺了眉,像是被什么嚇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