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他的妻
古佛面無表情的收回手,拿起趙給使遞過來的凈帕,仔仔細細的將手擦個干凈,連手指甲的縫隙都沒有放過,用完極其嫌棄的甩到他身上,背起藥箱,徑直的向殿外走去。
已經(jīng)來了一個月,他現(xiàn)在閉著眼睛都能走出宮,過了今天,終于短期內(nèi)不用再見他們這等著’要人命’的嘴臉了!
司玉善見那個比兔子跑的還快的男人,不由得氣笑了,“來人!給大慈恩寺送上御兔兩只,一公一母……”
不把你們大慈恩寺弄的滿是兔子,寸草皆無,他心中這口惡氣如何能平?
“三王爺,您慢著點兒!”趙給使扶著司玉衍,緩緩的下床,走了兩步,終于從王爺?shù)哪樕弦娏藥追中θ?,柔聲勸道:“王爺,莫急!?p> “你起開!”司玉善踢了趙給使一腳,從他手中接過玉衍,“你不要急!那個庸醫(yī)說了,再過幾天你適應了,自然可以行走如初?!?p> 一月四次行針,那庸醫(yī)臉色一次難看過一次,問他藥女的事情,他竟瞪了他兩眼,直接甩袖走了。
他也尋了不少醫(yī)女,但凡知道內(nèi)情的,沒有一個愿意留下治病的。為避免走漏風聲,現(xiàn)在都關(guān)在一個莊子里……
古佛這小子聽到消息后,一副賤人嘴臉的說:聽說,王妃自小體弱,經(jīng)常進補藥品……
若不是,留著他這條狗命還有些用處,早讓人拖出去弄死了。
“躺的太久了……”他仿佛在床上躺了一生一般,現(xiàn)在雖然腳下還有些虛浮,但腳踏實地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司玉衍一路走到殿門口,見一個八人抬的華輦緩緩而至,他轉(zhuǎn)頭略帶戲謔的看著他哥,就覺得后宮的嬪妃也忒安靜了些,怎么可能會讓他哥’獨寵’某一位?
“哼哼~”司玉善戲謔的瞪了回去,“看好了再說話?。 ?p> 他家那皇后,將門虎女、說一不二,他早就打好招呼,說要陪弟弟治病,讓她管著下面那些不省心的女人,別來煩他!
雖然皇后—顧九鳴性子過于魯直,少了些風情,但皇宮內(nèi)院,與朝堂無二,有尊厲害的在上面鎮(zhèn)著,下面的小打小鬧上不得臺面兒,他自是要省下不少心思……
司玉衍見華輦上下來一人,身著素色襦裙,外罩白色布袍,行步千千,見他望來,笑容嫣嫣……
許久不見,他的妻!
古佛出了朱雀門,直接讓馬車左轉(zhuǎn)駕到了平康坊,停在了一處大宅院門口,抬頭看,漆黑門匾上用紅漆寫著三個大字——南錦家。
他打發(fā)車夫回去,極力忽略那壯實漢子臨走之時,看他異樣的眼神……
唉!
想他是為了誰,才落得在別人眼中’色中餓鬼’的形象?
此時剛過未時,平康坊各大妓館都未開門,整個坊內(nèi)靜悄悄的……
南錦家的鴇母名喚—南錦予,她曾向他求醫(yī)。那時,他亦不愿診治妓子,開價黃金萬兩,南錦予拿不出,便用豐滿的身子挨著他,媚眼拋來、耳邊柔柔的吹風,期期艾艾的求他……
他那時還是少年,心高氣傲,非閨閣千金不娶,覺得自甘墮落的妓子骯臟下作,為了一條命竟衣衫半退的勾引他……
實在是躲不過,便告知她:救她也無不可,但日后若有所求,必有求必應!
那聲故作嬌柔的’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是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以為,這一生都不會求到一個鴇母身上……
素衣!
真是,他此生的孽障!
“古神醫(yī),站在門口作甚,快進來呀~”南錦予心情甚好的甩著香帕,一雙帶媚貓眼滿是笑意的看著門前一臉愁苦的古佛。
這真是,天道好循環(huán),蒼天饒過誰?
當初桀驁不馴的少年人,如今也有求到她面前的時候……
“哼!”古佛甩袖而入,“她如何了?”
“你說那小娘子啊~”南錦予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成功的吸引了古佛的目光,“你送來的小娘子也是個怪人!
每日帶著冪籬坐在院子角落,面前一張矮桌、一壺茶,不聲不響、不言不語的……
那些個平日豪放浪蕩的郎君們,只要稍稍靠近她那,便馬上知書達理,裝起正人君子來。
我這院子,你也許不知,往日也是上演過活春宮的。自半月前,這小娘子往院中一坐,竟真跟個菩薩一般,鎮(zhèn)得這幫猴兒們都老實了許多……”
古佛繞過影壁,便看見坐在角落的素衣……
這院子飄紅掛粉,空氣里都飄著淡淡的脂粉味兒,就她如冰川冷泉,半分也無法融入其中……
“古神醫(yī),你當時送小娘子來我這的時候,可說的是,讓她見見天下臭男人的嘴臉,我便把她放在了風月更勝的院子里……
可這小娘子來了有半月,沒見著半點兒俗艷,反倒是把那些個男人弄的扭捏了許多,你看……”南錦予微微靠近古佛的耳邊,吐氣如蘭道:“我要不要安排些特殊的……”
“特殊的?”古佛微微偏了偏頭,“如何特殊?”
“有些郎君,喜歡做那事的時候,周圍有人看著……”南錦予多少也被這小娘子撩出些火氣來,她從妓子到鴇母,一路看過多少女子?
貞潔烈女,有;膽小懦弱,有;潑辣大膽,有……唯獨沒見過,進了妓館跟進茶館聽書一般,逍遙自在的女子。
她現(xiàn)在特別想看到這小娘子,驚慌失措、大聲尖叫的樣子……
想想,都特別爽!
“哦?”古佛嗤笑了一聲,“你確定帶著她進去,你的那些有特殊癖好的郎君,還做的下去?”
別的,他不敢說,就這處事不驚,泰山真崩于面前也不色亂的女子,會被這陣仗嚇到?
指不定,還會一臉淡然的點評這個身材不好,那個持久力太差……
“那該怎么辦?你送她到我這來,難不成,是讓她天天喝茶看戲的?她只有落到這紅塵里,才能體會男子的薄情寡性!”
南錦予歪靠在影壁上,冰冷的觸感,讓她回想起古佛帶小娘子進門那日……
天特好,藍天白云,風也不烈,只吹的襦裙輕輕飄動。
古佛帶著小娘子進門,全身包在冪籬里,站在門口,抬眼看她家的匾額,嘴里吐出一個字,“丑!”……
成功的讓南錦予天生三分帶笑的嘴角僵了一僵。小娘子跨過高高的門欄兒,站在影壁前,駐足看了許久……什么都沒說,繼續(xù)向里走。
南錦予對著日日都能見的影壁觀望,上面還是熟悉的荷花映日圖,無甚特殊。
若硬要凹些道理出來,就是這院子里,淸倌兒要比紅倌兒多,雕些荷花,取:出淤泥而不染,之意。
這小娘子跟在古佛身后,從進門到今天,都是從嘴里往外蹦字。
常常一天也聽不到她一字一句,身邊也無須人伺候,就那么單單獨獨、孤孤零零,卻讓人不敢輕視她半分……
越是這樣,越讓南錦予有種想要把她拉下高高的云端,到這泥潭里滾上一滾,看看她是否還能維持住這一副生在云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