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紅翠綠柳
半開的紗簾隱約可見一個男子慵懶的躺在床上,眼睛半瞇著,透過一絲眼縫不知道瞧向哪兒,一頭青絲如床上的懶人兒柔柔的鋪散開來,直直順著床邊到床前繡滿了紫色曼陀羅的地毯上,那曼陀羅花繡的如此逼真,盡顯妖嬈嫵媚,卻不及床上之人的一半容色,赫煊僅著一素色天青袍子,頸處兩顆紐扣開著,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膚,半撐著臉,身子朝外,這個角度看過去堪堪正好將美色盡收眼底。
我嘴里嗑著瓜子雙腿盤著坐在茶幾邊上的花毯上,用內(nèi)力將瓜子皮吐的滿屋都是,邊勸道,“你不能老躺著?!?p> 赫煊眼皮抬了一下下,又閉上,不知是沒聽進(jìn)去還是不想搭理我,總之是沒有說話。
彼時他已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我也照顧了他一月有余,我將他仔細(xì)瞧了又瞧,臉色紅潤,元氣滿滿,細(xì)皮嫩肉不呆不傻不癡不說瘋話,遂又道,“藥王說那點傷對你不算啥,你可以下床走動了。”
赫煊抬抬手臂,大大的袖口隨著動了動,帶起一陣風(fēng),將頭上的發(fā)絲兒又帶落幾縷,溫柔的掃過他的臉頰,他動了動唇,許是由于躺的時間太久,聲音卻是懶懶的,“怎么,你不想照顧我了,你不要忘了,我身上這傷是因何而來,又是因為誰受的傷?”
我將手里一把瓜子放下,正正袖口,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老躺著吧,我怕你會長褥瘡?!?p> 赫煊的臉頓時泛出煮熟的蝦一般的紅色,咳嗽了幾聲,“放心,我皮膚好著呢!”
我看了看他白滑細(xì)膩的肌理,確如剝了殼的雞蛋般,也不再勸,雙手枕在頭下,身子一歪,躺在地毯上,“隨你吧,你要真不怕長褥瘡,那就躺著吧,我先睡會,有事喊我?!?p> 方閉上眼睛,感覺隔空扔過來一個物件,隨手一接,半睜開眼,一顆渾圓紫色的葡萄,丟入口中,咂巴咂巴嘴,“真甜,再來一個?!?p> 又是隔空一物飄過來,這次動靜有些大,憑直覺不對勁,提前睜開眼,還未提前躲開,一碗琥珀色的茶水混著茶葉沫子嘩啦倒在臉上,一呼一吸間灌進(jìn)鼻子不少,險險要將我嗆過去。
我還沒有興師問罪,赫煊卻陰陽怪氣的道,“不想照顧我直說,你走就是了,何必在這里敷衍。”
得嘞,就等這句話,我抹了抹臉上的水,站起來朝他行個禮,“魔君您好生歇著,晚輩告退。”
“你走一個試試?!?p> 試試就試試唄!我將腳步走的端正!只留一個背影。
背影里地動山搖般的動靜后,噼里啪啦的一陣好響!
“地震了嗎?地震了!”清和腳底生風(fēng)跑過來,手里還舉著做飯的勺子。
“不是地震了,是海浪,大浪。”我說道。
“海,魔界離東南西北海遠(yuǎn)著呢,你少糊弄我!”清和這幾日長心眼了。
“你叔就是海,你叔生氣就形成了海浪?!蔽胰缡墙忉尩?。
清和恍然道,“哦,我叔更年期,等以后有嬸了就好了?!?p> 難得清和如此通透,對于下一屆魔君我指日可待,我沖他豎起大拇指稱贊,又道,“行啦,去做飯吧,我餓了?!?p> 清和晃了晃勺,“馬上就好了,等著吧?!?p> 既然快開飯了,我還是吃過再走吧,我腳步又踏正了回去。
何止?jié)M地狼藉,簡直不堪入目,我心疼的看著這些打的稀碎的上好瓷器,“嘖嘖,你說你,生氣就生氣,何必要遷怒于物呢!”
“你不是走嗎,別在這里礙我眼,快走?!焙侦訉⒛樒驳睦线h(yuǎn),我僅看他半邊臉的一小半。
我蹲下,撿起一片碎瓷,鋒利的瓷片不需用力就沾滿了通紅的血,我哎呦一聲,手指接著就被一把拽住,赫煊瞪著我,“你又來這一出,下次再這樣我真要生氣了?!?p> “被你看出來了,那我就不來了,不來了?!蔽矣樞Φ?。自從我發(fā)現(xiàn)了我每次受傷赫煊都無比緊張不安,我就每每他生氣的時候,我懶得去哄,就想辦法給自己來點小傷小痛什么的,屢次都奏效,百試不爽。
沒想到今個被他發(fā)現(xiàn)了。
他撕下一塊衣角,將我的手包上,“你說你,僅在我受傷頭兩日像模像樣的照顧我,到第三日連飯都不喂了,第四日連水都不給倒了。我怎的不傷心,你裝也要裝個樣子吧。換做別人求都求不來這樣的機會?!?p> 這可冤枉我了,既然無礙,恢復(fù)的這樣好,我為啥還要裝個假樣子,況且還不是什么好事,伺候人的事誰愛干誰干,縱然是魔君又怎么樣!那日之后第二日姨母也醒了過來,我還沒有好生同姨母團(tuán)聚,便天天要趕著來伺候這位主子。照理來說,赫煊幫我這么多,我實實應(yīng)該伺候,可也不帶這么耍人的,明明是好了的,卻偏偏將人綁在身邊,還時不時拿魔君的名頭來壓人,總說誰誰趕著要來照顧他,誰要來便讓他來去,我可不稀罕,我欠的恩情要殺要剮的隨便,可就不吃這一套。
這幾日我也窩著火呢,先前并沒有注意有哪位女子常來魔界尋赫煊,這幾日我算是日日守在赫煊病榻前,探病的女子可真是絡(luò)繹不絕,前腳走了什么英紅,后腳變來什么柳綠,個個美艷動人,溫柔體貼。赫煊亦是如同跌入溫柔鄉(xiāng)一般,每日笑的跟開的正好的爬山虎似的,不知道要怎么竄,對我卻時不時的擺著個臭臉。既然有人要趕著伺候,我省得清閑自在,他還不樂意,又是各種嫌棄。
我扯開他包好的傷口,任由血滴下來,拔腳就走。
“你干嘛去,不是要開飯了,你才折回來。不吃了?”赫煊喊道。
我頭也不回,“不吃了。留著給紅翠綠柳的吃吧!”
“你不吃我和清和也吃不了啊,你不是說浪費是可恥的嗎?誰還有是紅翠綠柳啊?”赫煊不知扔出個什么,還住我的腰,低下頭看到是條床單,將我勒在原地走不動了,回頭方要喊,一個嬌媚動人如鶯啼的聲音穿過假山那一邊過來,“魔君大人可好些了?柳煙這里有上好的金創(chuàng)藥,給魔君拿來了。”
我努努鼻子,“這不,紅翠綠柳的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