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婚變
暮秋的凋零隱匿在鋪天蓋地的大紅喜色中,這喜色氛圍仿佛與我無關(guān),卻又因我而起,我不得不身在其中,懶起梳妝,菱花鏡里略帶憔悴的人施上脂粉,再淺淺一笑,萬物失色,卻不會有人瞧見她眼中的悲傷,我輕輕嘆息一聲,插上一只步搖,流蘇上的寶石傳來丁玲細(xì)碎的碰撞聲,我知道他會來,所以今日我這樣盛裝等他。
丫鬟被我支出去,我打開后窗,戶外的寒意漸濃,再過幾日怕是就要下雪了。
‘畫兒!’他喊我畫兒似乎總與別人不同,好像只有他說出來我才覺得這個名字只屬于我,不是屬于什么郡主小姐的。
‘赫煊國師,你來了!’我甜甜一笑,‘以后再見你怕是要在靖王府了,想必你也已經(jīng)知道了,下個月初六我就要出嫁了?!?p> ‘我正是為此事而來?!碱^微蹙,似有些焦急,我含笑看著他,他忽然一愣,盯著我看了一會道,‘畫兒,你似乎很開心?!?p> 我將頭微微低下,硬是忍住呼吸,讓臉頰上暈出一抹紅暈,再抬頭看他時,眸中蓄滿期待與幸福,我側(cè)過臉,‘當(dāng)然,大部分女子出嫁前應(yīng)該都會開心的,況且我即將嫁的可是靖王,他可是我朝多少女子的夢。’
‘那你之前為何還有退婚之舉!’
‘那是我沒有考慮清楚,我現(xiàn)在已然明白我的心在何處,應(yīng)該在何處!’再回過臉時我嫣然一笑,將自認(rèn)為最美的笑意都笑給他看。
‘好!’我至始至終都笑著看向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眼中,良久,兩行淚滾落。
這一日終是來了,大紅的嫁衣刺眼奪目,肩袖上繡著五彩鳳凰栩栩如生,母親親手為我梳頭。
一梳到尾
二梳白發(fā)齊眉
三梳兒孫滿地
母親像哄著小時候的我睡覺一般,聲音溫柔又輕,我抓住母親的手。
‘母親,我要出嫁了,你應(yīng)該為我高興?!?p> ‘畫兒,這是一門旁人看來極好的親事,可是卻不是你心中最滿意的,我終究有些放心不下?!?p> ‘阿娘,我還是想這樣叫你。’我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母親,‘阿娘,我愿意的?!?p> 母親的淚滾落下來,‘阿娘也希望你還是如小時候一般快樂,無憂無慮,不必為了誰而去勉強自己。’
‘阿娘,我不勉強,靖王他待我那樣好,我會快樂的?!?p> 吉時快到了,遠(yuǎn)處隱隱傳來迎親隊伍的禮樂聲,鑼鼓喧天越來越近。
隔著紗制的半透明紅蓋頭,靖王坐在馬背上,玄色的衣衫繡著紅色的如意云紋,身姿傲立,卓爾不群。如意郎君啊,多少女子的如意郎君啊。
‘吉時到!上轎!’內(nèi)侍唱到。
我在喜娘的攙扶下抬腳,靖王忽下馬,走至我身旁,接過我的手,將我緩緩引至轎中。
周圍一片歡呼聲。
靖王此刻的行為又要傳為京城佳話。
靖王已開衙建府,婚禮便舉行在靖王府,我坐在轎中一遍遍勸自己,忘了吧,從此以后你不是鳳入畫,你是靖王妃。
不知何時,轎子停了下來,禮炮聲重新響起,到了。
靖王府是迎娶新人,自然比將軍府要熱鬧的多。
入了正堂,皇帝端坐在上首,隨著司禮內(nèi)監(jiān)一拜天地,我與靖王齊齊跪拜了下去。
夫妻對拜時靖王滿臉堆砌的笑意下似乎在隱藏著什么。
來不及細(xì)想是什么,哪里不對勁。
一句‘敬茶’打亂了我的思緒。
我端過茶恭敬的遞到皇帝手中,又接過一杯遞到皇后手中,在第三杯還未遞給坐在稍下一首麗妃手中時,只聽哐當(dāng)一聲。
茶潑杯碎?。?!
利劍出鞘的聲音像一個個珠子蹦出來彈到地上。
皇帝斜躺著坐在椅子上,‘靖王,你,在茶水里動了手腳!’皇后怒道,‘你這個逆子?!?p> 心里一驚,我掀開紅蓋頭,皇帝和皇后一臉憤怒,麗妃早就嚇得面色蒼白,靖王將我拉到他的身后,看向皇帝,‘父皇不必驚慌,不過是些可以安神的茶?!忠粨],一個內(nèi)監(jiān)手托一只小木盤,木盤里一卷寫圣旨的黃帛盛到皇帝眼前。
皇帝打開,顫抖著念到,‘朕近年深覺圣躬有恙,體力不支,瞻仰天文,朕帝王之?dāng)?shù)盡矣,遂順應(yīng)天道,靖王賢能并存,四海揚名,帝皇之位非靖王莫屬,于今靖王大婚之日,特頒此召,普天同慶?!?p> 我環(huán)顧一周,大堂之內(nèi)似乎早就都換作了靖王的人,看來靖王早有預(yù)謀,成親是假,篡位是真。不過父親呢?今日這樣的事父親身為都尉統(tǒng)領(lǐng)大將軍應(yīng)該是在皇帝身邊安排好了護(hù)駕的,莫非父親也是同靖王一伙的,不可能。
靖王對我旁邊的一個丫鬟道,‘先送王妃入房。’復(fù)又轉(zhuǎn)過身對我道,‘別怕,畫兒,過了今日你就是皇后?!?p> 我張張口,不知該說什么,皇家的權(quán)謀不是我能置喙的,我也沒有那個能力。丫鬟將我?guī)У酵醺男路?,隨后有人啪一下將門鎖上,丫鬟像是訓(xùn)練有素一般,除了茶水飲食一句話也不講。
外面不斷有士兵的甲胄摩擦的聲音,室內(nèi)紅燭還在平靜的燃燒,我卻知道,一切都不再平靜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我聽到父親的聲音,‘畫兒,你怎么樣了。’
隔著木門看外面似乎有三個人影,父親是中間那個,后面那兩個似乎在拿刀抵在父親的腰上,我?guī)撞脚艿介T前,旁邊的丫鬟一把匕首亮在我的脖頸,我怒斥,‘你想干什么,不要忘了,我可是靖王明媒正娶的王妃?!?p> 那個丫鬟冷笑一聲,‘那就要先看你這位王妃與靖王的心齊不齊?’
父親似乎聽到里面的動靜,焦急問道,‘畫兒,你怎么了,他們有沒有把你怎么樣?’
我隔著門喊道,‘我沒事!父親,你怎么樣了,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靖王他要利用大婚篡位,拿你威脅我交出手上的兵權(quán)。’
心里一涼,我癱坐在椅子上,想到前幾日冷刃那件事,或許根本就沒有事,這又是靖王使用的一個計策,拿我們父女兩個互相威脅,這是把我當(dāng)成了什么?真的是靖王妃嗎?即便他利用冷刃威脅我,我也對他始終存著一絲愧疚。
‘這是在做什么,放將軍進(jìn)屋里和王妃說話?!竿醯哪_步緩緩走近,門上的鎖又啪的一下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