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苦苦埋伏
要想判斷劉香從哪上岸并不難,相反卻很簡單,前天將軍防和操練圖給徐本高送去,稍微查一查他下鄉(xiāng)巡防的路線就能反推出他們的進攻方向。
況且就是不反推,地點又能差到哪去,既然是在松江附近上岸,不管是劉香還是徐本高,又怎么可能會放過鄭芝鵬在松江城外新建的莊園呢,因此他們早早的就尋到了地方埋伏了起來。
可是地點好找,時間就很難去確定了。
雖然站在劉香的立場上來看,鄭家的船正沿著海岸到處亂晃,鄭芝龍整編了鐘斌以后也一定會順勢南下去與他一決雌雄,他這邊拖的越久,被發(fā)現(xiàn)的幾率就越大,偷襲的優(yōu)勢也就不復(fù)存在,可具體哪一天,除非是能掐會算的神仙,只能守株待兔似的傻等,這一晃眼,就已經(jīng)過去三天了。
三天里,鄭芝鵬都帶著四千多的鄉(xiāng)勇和七八百人的義從整日埋伏在兩個小小的山坡上,輪流派人用望遠(yuǎn)鏡去盯著海面上的情況,那日子別提多苦逼了。
白天的時候,尤其是正午,陽光一曬起來感覺要把人給烤干一樣,而一到了晚上,露水卻重的跟小雨似的,樹根底下一坐都能感覺帶起一屁股濕了吧唧的泥土,更別提那蚊蟲鼠蟻之物了,若不點上幾捆艾草,他們這些人怕是每天晚上都得被蚊子給叮死幾個。
身上帶的干糧卻是夠,但卻不怎么敢用火,大餅硬的都能當(dāng)板磚用,鄭芝鵬閑來無聊的時候試了一下,居然還真讓他用大餅砸開了一對核桃,鄭芝鵬為了軍心只得與弟兄們同吃同住,他現(xiàn)在感覺他的肚腸都要造反了,這對那些平日里吃不飽的鄉(xiāng)民來說自然沒什么不能忍的,可鄭芝鵬那嬌生慣養(yǎng)的小腸胃又哪里受得了。
還有飲水。
山上倒是有一條小河,可是既然連吃飯都不怎么生火了,哪還顧得上點火燒水呢,若是鄭芝鵬自己堅持搞特殊,卻也只能顯得他矯情,反而不美。
無奈之下,鄭芝鵬唯有伸脖接水,跟個牲口似的,也不知三天下來吃進肚里多少的微生物和細(xì)菌,甚至有一次他沒注意還喝進嘴里一只不大點不大點的小蝦,也就日料里的甜蝦刺身大小,卻死死夾住他的舌頭,怎么拽都拽不開,弄的他現(xiàn)在舌頭都腫了,說話都有點不清不楚的,很是影響了他的光輝形象。
不過這些跟寂寞相比,卻又實在算不得什么辛苦了。
頭一天倒是還好,畢竟人多,只要不鬧出太大的動靜出來,用平常音調(diào)的聲音說話是無礙的,大家你問問我我問問你,聊一些各自的家長里短,時間總能挨得過去。
可到了第二天,身邊的戰(zhàn)友能聊的都聊的差不多了,沒話嘮了,鄭芝鵬又不允許他們在山上打牌賭博,于是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說話了,天上看鳥,地上看蟲,一看就是特么的一整天,這樣的日子再多過幾天人怕是要發(fā)瘋的。
又是一日臨近黃昏,鄭芝鵬百無聊賴的手中拿著一本武經(jīng)總要在看,手中卻不停把玩著一根破狗尾巴草,好半天都沒能看完一頁,反倒是打了好幾個哈欠。
這環(huán)境這氣氛,真不適合學(xué)習(xí)。
鄭芝燕沒骨頭似的躺靠在鄭芝鵬的身上,用匕首正切割比轉(zhuǎn)頭還要硬的干糧,口中有氣無力的說著不著邊際的抱怨。
“這劉香到底還特么來不來了啊,不會是不來了吧,四哥,我已經(jīng)好多天沒吃著肉了,就這破餅,我實在是吃不動了?!?p> 說著,鄭芝燕掏出匕首,泄憤一樣的使勁捅了幾刀,嘟囔道:“肉啊~肉啊~我想吃肉啊?!?p> 鄭芝鵬笑著不知從哪抓來一直差不多半個手掌那么大的,不知什么品種的蟲子,一刀切下了腦袋道:“切下頭就可以吃了,雞肉味嘎嘣脆?!?p> “…………”
兄弟倆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逗悶,不一會功夫鄭芝燕已經(jīng)將切餅的匕首換了一把斧子,將餅剁的稀碎。
“四爺!~四爺!來了來了,來了!”
遠(yuǎn)遠(yuǎn)的,一個漢子瘋魔一般連跑帶顛的跑過來喊道。
“什么來了?”
“船!船來了,好像是劉香來了!”
鄭芝鵬聞言抬腿就走,略微有點坡腳的小跑過去,搶過瞭望手的望遠(yuǎn)鏡看了起來,只見遠(yuǎn)遠(yuǎn)地海平面上,幾艘頗有一點猙獰的孤舟晃晃悠悠的,越來越近,在落日的余暉中更像是一副寫實的油畫。
“一艘滄船,六艘蜈蚣船,其余都是鷹船,沒有北方及江南一帶常年的沙船,一定是南邊來的,十之八九就是劉香的先頭部隊,我們賭贏了!”
鄭芝燕也搶過了望遠(yuǎn)鏡看了起來,道:“不是福-建來的船,大哥這些年一直仿造荷蘭紅毛鬼的夾板船(就是山寨版的蓋倫船),福-建海船大多受此影響,這么大的一支船隊不可能一支都沒有,只能是廣-東來的,九成九就是劉香的人。”
鄭芝鵬聞言心中更穩(wěn),一股炙熱的激情霎時間就填滿了胸膛,那是創(chuàng)業(yè)的激情。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畢竟他理論上連人都還沒殺過呢,何況是指揮一場戰(zhàn)役呢,對手還是赫赫有名的大倭寇劉香,然而胸腔內(nèi)的那股激情卻支撐著他,不但沒有慌了手腳反而整個人都像燃燒了似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兩條腿顫顫巍巍的雖不停發(fā)抖,但終究是沒軟。
“閻應(yīng)元!”
“小人在?!?p> “領(lǐng)著鄉(xiāng)勇義兵,在山腰處埋伏,你覺得應(yīng)該什么時候上就什么時候上,其余人等聽從號令不得違背?!?p> “小人遵命”
“六弟,你領(lǐng)著咱家的義從,下山埋伏在蘆葦叢兩側(cè),動作要快”
“是?!?p> “錦衣右衛(wèi)門!”
“在!”
“領(lǐng)著你手下的浪人,隨我,正面會一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