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直奔松江
鄭芝鵬在開戰(zhàn)之前跟這幫鄉(xiāng)勇承諾過,只要出戰(zhàn),他就下鄉(xiāng)給他們?nèi)ネ顿Y,只是投資的多寡要由這一戰(zhàn)眾人的表現(xiàn)而定。
但他們又不是正規(guī)軍隊,編制混亂的很,閻應(yīng)元也顧不過來全局,砍完人也不可能專門安排幾個人去搶人頭,于是誰到底殺了多少人最后就變成了一股糊涂賬。
表現(xiàn)的好的,作戰(zhàn)比較勇猛的鄉(xiāng)兵倒是好排名,畢竟人人都長了一雙眼睛,不用去算也知道哪個鄉(xiāng)殺敵的時候猛,而表現(xiàn)差的自然也更不用說了,這幫人也沒臉搶什么戰(zhàn)功,有些鄉(xiāng)全鄉(xiāng)的爺們兵刃上都沒怎么沾血。
可那些表現(xiàn)的不上不下的就比較難辦了,也沒人注意他們,鬼知道他們到底殺了多少人,偏偏這些人還是大多數(shù)。
也沒人下命令,這幫鄉(xiāng)民自然有他們淳樸的小狡黠,見戰(zhàn)利品收的差不多了,便紛紛滿戰(zhàn)場的找尸體去了,誰殺的人,誰就去把人的左耳割下來,到時候一塊算耳朵。
只是哪那么容易算得清?不說有那臭不要臉故意多割的,就說那打仗的時候大家都那么緊張,頂多把自己的殺人數(shù)給記住,誰又能分的那么明白,哪個是自己殺的?
于是戰(zhàn)場上,到處就都是搶耳朵的了。
“閻兄,此事交給你去處理吧,六弟你幫著閻兄一起,一個原則,寧多算,別少算?!?p> “是?!?p> “另外閻兄,除您自己之外,把各鄉(xiāng)的頭都叫上,上船來開個小會。”
閻應(yīng)元愣了一下,可能是在猶豫為啥不帶上自己,不過很快也就釋然了,這次的作戰(zhàn)他可是首功,他們鄉(xiāng)自始至終結(jié)著陣型奮勇殺敵,這是誰也搶不過他的,于是點了點頭,很快就做事去了。
鄭芝鵬將人全都叫上了船,又掏出了一大堆的雪茄讓右衛(wèi)門給他們分了壓驚,笑道:“感謝諸位辛苦,這份恩德我一輩子記得,我鄭家也會一輩子記得?!?p> 眾人自然連連謙讓,又說了許多奉承話,只是這幫老農(nóng)沒抽過雪茄,一邊說話一邊抽煙根本就玩不明白,倒是大半都在咳嗽。
“我鄭芝鵬說話算數(shù),說了會帶著鄉(xiāng)親們富裕就一定會給鄉(xiāng)親們帶來富裕,只要日后你們不負我,我也一定不會負了你們,浙-江如今的抗倭形勢你們也看到了,劉香既然來了,我怕他一時不會那么輕易的就回去,諸位都在海邊,這以后的操練怕是更不可少,咱們還是要守望互助才是啊?!?p> “那是那是,我們可就等著跟四爺您吃香的喝辣的了,還怕您瞧不上我們呢?!?p> 鄭芝鵬笑道:“只是以后再打仗,像今天這樣肯定是不行的,諸位看這樣如何?我往你們每個鄉(xiāng)派下去兩個義從,一來平日里可以幫助你們訓(xùn)練,咱們之間溝通起來也方便些,二來再有戰(zhàn)事的話,也不至于像今天這樣,說不清楚。”
其實這就是收編了,只是說的比較含蓄罷了,但相信這些人既然能混個小領(lǐng)頭,想來應(yīng)該也沒幾個榆木腦袋,卻愣是沒人反對,反而一個個都欣喜若狂的,恨不得明天就紛紛回家把鄉(xiāng)里的大旗豎個鄭字似得。
“四爺,那咱接下來……怎么做?是就此解散各回各家,還是……”
鄭芝鵬聞言卻笑了:“你說咱一堆浙-江人,上趕著跨省來幫他們松江來抗倭,是不是很仗義,是不是很忠義無雙,咱們?yōu)榈亩际钦l啊?!?p> 眾人一臉懵,不知這是啥意思。
“咱這是為了松江的百姓,尤其是富戶啊!你想想,若劉香這些人真的進了松江城,那他們還能有活路么?咱們?yōu)樗麄兦熬€拼命,難道他們就不應(yīng)該表示表示么?”
…………
松江,徐家。
徐本高一身白孝,守在老父的牌位面前,一手拿著串佛珠不停捻弄,一手拿了個木魚頗為煩躁的敲個不停。
今天將是他為父報仇的大日子,而整個徐家知道此事的卻不多,知曉全部的更是只有幼弟一人,要說他一點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偏偏又沒法找人商議,只能全憋在自己心里,好在他為官多年終究這養(yǎng)氣的功夫還能算湊合。
只是隨著天色越來越晚,相約的時辰早已過去,卻遲遲不見對方的人影,徐本高手中的木魚也免不得被敲的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另一只手上一重,噼里啪啦的佛珠就掉了滿地。
另一個陪他枯坐的人,也就是他的幼弟可沒他這份涵養(yǎng)功夫,本就心里急的直著火,一見此不祥之兆,哪里還坐得下?連忙道:“哥,會不會有什么變故啊?”
徐本高自信一笑道:“慌什么,能有什么變故,我已查好了,方圓五百里內(nèi)守軍至多不過三千人,劉香乃是擁兵數(shù)萬的巨匪,便是不親自出手,隨便派一支先鋒出來,誰又能擋得了他?我看無非是他對我還不太信任,謹慎的有些過頭了罷了,等他查明我果然沒有騙他之后,自然就會來的。”
幼弟將信將疑,卻也確實是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坐下繼續(xù)干等。
只是說來也巧,他這屁股剛挨了下椅子,就見下人慌慌張張的跑來稟報,口中高聲喊道:“不好了老爺!不好了~倭寇……倭寇攻城了!”
幼弟聞言歡喜之色立馬就上臉了,大叫道:“真的?終于攻城了?”
還是徐本高穩(wěn)重一些,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問道:“可打探清楚,是誰的哪一支人馬,共多少人,是沖著哪去的?”
“是……是鄭芝鵬,是鄭芝鵬領(lǐng)著倭寇來了,好像……好像是直奔咱家來的?!?p> “什么?”
幼弟目瞪口呆。
啪嘰一聲,徐本高手里的茶杯被摔了個稀碎,側(cè)臉上一股一股的,一看就知這是在死死地咬自己的后槽牙。
“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這樣呢……鄭芝鵬憑什么敢攻城?他大哥腦袋上那頂官帽子是不想帶了么?”
“是……據(jù)說是奉了浙-江張秉貞的密令,北上抗倭的,在城外與劉香主力相遇,大戰(zhàn)了一場得勝后才要進入松江城里修正,他們?nèi)巳松砩蠋а?,還……還在城外用倭寇的腦袋建了個京貫,咱們這位府君您知道的,這架勢,又有浙-江巡撫的批文,他哪能攔得住啊!我看他們一會就能進城了?!?p> 砰的一聲,
徐本高狠狠的錘了桌子一拳,再抬起手的時候,關(guān)節(jié)上已是一層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