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喪盡天良
客廳里，鄭芝龍和鄭芝鵬沉默的抽著雪茄，那么粗的東西都快抽完了，倆人都沒說一句話，因為他倆都已經(jīng)震驚的有點說不出話來了，水災(zāi)，短短兩個字，卻注定是一場潑天的大亂子。
江浙兩省數(shù)十處大堤在三天之內(nèi)接連決口，尤其是松江一帶，更是十堤九潰，滔天的洪水水龍一樣的肆虐沿岸的百姓，一晃眼的功夫，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江南水鄉(xiāng)，竟變成了人間地獄，災(zāi)民遍地。
劉香直接開著船大半夜的用炮去轟海堤，這誰能有脾氣？
只是鄭芝鵬就納了悶了，連他這么個地頭蛇都不知道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繞過大部分的守衛(wèi)，精準(zhǔn)的把海堤給炸開，劉香一個廣-東人，怎么做到的？
這怕都已經(jīng)不是帶路黨那么簡單了，堤炸的那么干脆利落，怕是事先埋了火藥都說不好了，可誰會干這么喪盡天良的事？徐本高么？這回連鄭芝鵬都不敢往他身上去想了，二品大員啊，這么做圖什么？就為了給親爹報仇？
真正可怕的甚至都不是這場水了，而是水后的大亂，種花家的百姓有個特點，那就是只要有飯吃就不會造反，不過這話未嘗不可以反過來說，那就是只要沒飯吃，就必然會造反。
國家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幾乎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如果有余力賑災(zāi)，怕是西北早就消停了，何至于鬧得這么大，卻是不知江南這邊，又要有幾人稱王了。
據(jù)說，萬歲爺收到消息后當(dāng)場就給氣的背過氣去了，昏迷了足足三個時辰才醒，甚至于差一點就搶救不過來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大哥，我有點不明白，據(jù)我所知那劉香雖然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卻也算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您也說了，他死都不會當(dāng)漢奸的，那他為什么會干出這么喪盡天良的事?！?p> 鄭芝龍深深吸了一大口的雪茄，緩緩道：“我倒是能猜到一二，我這個結(jié)義兄弟，天生的傲骨，其實我招安以前他也就是名義上拜我為首，卻是從來都沒服過我的，這種人你讓他去給番邦蠻夷當(dāng)狗，自然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可若是讓他殺人，他卻是沒人性的。
至于為什么，這不明擺著的么，雖然都是倭寇，但我這種海商喜歡太平，因為沿岸的百姓過的太平，我才有生意做，可對他這種海盜來說卻是越亂越好，老百姓活不下去，自然都去作匪了，朝廷忙于剿匪忙于賑災(zāi)，就算是恨死了他，也終究是無力剿滅了他，反而讓他可以在亂象中游刃有余，若是再有個內(nèi)應(yīng)告訴他一應(yīng)的朝廷兵力調(diào)遣，那他可就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了，你以為你還擋得住他？”
鄭芝鵬吐出一口抽到嘴里的煙沫，低低地罵了一句：畜生不如。
也不知罵的是劉香還是那個幫劉香的內(nèi)應(yīng)。
“松江別待了，保不住了，眼下這局勢我不可能留下，小皇帝就是直接給我下圣旨都不奇怪，我頂多能給你留下兩萬人，但面對劉香的話這兩萬人不夠干什么的，你手下那些人來自三山五岳，多有家中遭殃的，至于那些鄉(xiāng)勇，你信不信三天之內(nèi)不解散就一定會兵變，你馬上回杭-州去，那畢竟是一省之首，離海也稍遠(yuǎn)一點，相對安全一些?！?p> “唉……不甘心啊……我半個月的布局啊?！?p> 又過了一會，鄭芝燕氣喘吁吁的跑了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張字跡潦草也不知算不算公文的公文，急急喝了口茶道：“南-京的公文來了，此次受災(zāi)共計一百一十七個縣，其中受災(zāi)較重的是二十六個，徹底淹沒的，九個。”
鄭芝鵬聞言心算了一下，嘆道：“粗略估計，重災(zāi)之民應(yīng)該將近百萬，大哥，這個時候遷人去寶島的話，官府應(yīng)該不會反對，反而還會大力支持的吧。”
鄭芝龍苦笑著搖頭道：“哪有這么簡單，你剛才算的是直接受水災(zāi)影響的災(zāi)民，可是災(zāi)民沒有飯吃，就會搶財主，財主搶完了，就會搶縣衙，縣衙搶完了，可就是流賊了，西北那邊，就是這么亂起來的，到時候這個數(shù)，怕是還要翻上三倍都不止，寶島才多大地方，咱們又能帶的走多少?！?p> 鄭芝燕聞言不解道：“帶走多少是多少唄，既是幫朝廷抗災(zāi)，也能壯大咱們自己的勢力，荷蘭人不是一直跟咱們爭搶寶島呢么，咱們比船比炮不如他們，可咱們有人呀，咱整個幾百萬人口過去，看他們還敢跟咱呲牙？”
鄭芝龍聞言笑的更苦了，卻道：“老四，你來說說。”
鄭芝鵬知道大哥有考較的意思，也就直說了：“不是那么簡單的，若是受災(zāi)只有百萬，于官府而言尚算是勉強還能控制，這叫賑災(zāi)，咱們只要拿出真金白眼大米白面，那叫心憂天下，從中收個十萬八萬的精壯問題不會太大。
可若是有三百萬，那是必定會四面烽火的，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整個浙江和南直隸的軍隊加一塊怕是也不到五萬了，只要讓這些流民攻幾座城，嘗到了甜頭，那可就是反賊了，那叫軍隊，憑咱們家的實力，這口肉就有點咬不動了，咱都是福建人，拉去太多江南人，會出大問題的，再說朝廷剿匪你招降，這算什么？朝廷可是從來都沒對咱們放心過啊?！?p> 鄭芝龍點頭道：“老四看得很透，如果是災(zāi)民，我鄭芝龍不是那不懂仁德的武夫，就是掏空家底去幫朝廷賑災(zāi)也是愿意的，寶島那個窟窿，暫時來看就是再來個幾十萬人也裝得下，可若是變成剿匪，我可就無能為力了?！?p> 鄭芝鵬突然腦子一轉(zhuǎn)道：“送去寶島是不可能的，但若留在江南呢，大哥，不是說好了我留在江南發(fā)展了么，說不得這些人能為我所用呢？”
“你瘋了？要知道劉香現(xiàn)在最恨的就是你，你若乖乖呆在杭-州還好，一旦摻和到此事之中，他如何會放過你？你也說了他有內(nèi)線，不管是不是徐本高，找到你還不輕松？”
“大哥，你忘了剛才咱們說的了么，我的心很大，既做大事，焉能犧身？危機危機，危險中也伴隨著機遇啊，只要挺過這一陣，我有把握讓浙江變成第二個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