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一眼冰凌。她今天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嘴上的胭脂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亮,我見猶憐。
冰凌把蓮子羹放在一旁的石桌子上,掃了一眼趙音,“公子。我最近學(xué)了一段西域舞蹈,今日陽光正好,百花爭妍,我跳給公子看,可好?”
趙音的身子突然顫了一下。他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你是何苦呢?”
冰凌隱忍的看著趙音,眼里頃刻間便蓄滿了淚。我以為冰凌會哭,她卻硬生生把淚水忍了回去,她逼著自己露出了笑容,淡淡說到,“趙公子,你又是何苦?”
我悄悄的嘆了口氣。
那日我聽到了鳥兒振翅的聲音,聽到了魚兒從湖里躍出水面的聲音,我似乎也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那碗蓮子羹就一直放在了石桌子上,后來就涼了,再后來就被倒掉了。
也就是那一日,我決定去宮里住一陣。
因?yàn)槭前磉M(jìn)的宮,我并未驚動別人。只讓人備了車,便走了?;噬吓挛也环奖?,自從我住在云竹宮,便給了我一塊令牌,可以隨意的出入皇宮。
我進(jìn)到景和宮,灑掃的宮女見到我都有些驚慌。畢竟蝶裳教我練舞的那段時間,他們沒少在背后使絆,不過我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也不打算計較。我換了一身衣服,便準(zhǔn)備去找皇上。
月亮已經(jīng)西掛了,我心念一動,便去了涼亭那里。
初秋的風(fēng)清涼,但吹在臉上,卻有點(diǎn)干。涼亭里并沒有皇上的身影,我一時間有些失落。
在云竹宮的時候,冰凌總喜歡跟我一塌,我總是會跟她聊些心事,苦澀又甜蜜。她說第一眼見到我,就覺得我長的有福氣。她曾問我,皇上何時最讓我心動。
我說是在月下。
晚上的皇上少了咄咄逼人的英氣,多了些柔和。只有所有人都睡去了,他才能把防備放的輕了些,也更平和了些。
我走近涼亭。
那里面零散的放著幾本書,還有一幅工筆畫。
我拿起來,借著月色能看到上面的墨還未干。
那是位女子。眉眼精致,唇紅齒白。我仔細(xì)辨認(rèn),本以為那人是我,可我仔細(xì)看,竟覺得那人是……蝶裳。
我心里一沉,便把那畫撕了個粉碎。
第二日見到皇上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昨日,我在涼亭的時候,我的畫被人撕了?!被噬瞎室馓岬剑易匀徊桓吲d。
“后來,我想誰這么大膽子……”皇上頓住,眼神銳利的打量著我,“讓我知道了,肯定要打二十個板子?!?p> “為什么畫的不是我?”我責(zé)備到。
“是你撕的?”皇上有些不悅。
“對。就是我撕的。你為什么畫的不是我?”
皇上顯然沒想到我這么坦然的便承認(rèn)了。他看了我一眼,有些無奈,“淑兒。我知道,你不喜歡蝶裳??伤呀?jīng)被我賜死了。你還計較什么呢?”
我被說的心里很不舒服,皇上這還是第一次說我計較。我以前不計較,是因?yàn)槲易孕?,可現(xiàn)在,我卻怕蝶裳怕的要死。只是聽到她的名字,便會心悸半天。
看我不講話,皇上看了我一眼,從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疊宣紙。
“這是什么?”
皇上示意我看一看。我翻開,便看到一張張的工筆畫都是我。我忍不住笑了。
“你在宮外的時候,每次我想起你,便會動筆為你畫一張畫。你數(shù)數(shù),有幾張了?”皇上嗔怪到。
我看著畫上人的眉眼,板著的臉終于有了些生氣。
“你可真是個拙劣的小偷?!被噬县?zé)怪到。
我莫名其妙,“我偷什么了?”
“不動聲色,就偷了我的心?!被噬系哪樋床怀鱿才?,卻讓人的心情莫名的便好了下來。
我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其實(shí),應(yīng)該是我小氣。皇上后宮這么多嬪妃,他喜歡誰,愛理誰,從來都是憑他自己的心情,他這么遷就我,已經(jīng)很難得了。我又干嘛總是計較這些有的沒的。
我告訴自己,從今天起,要忘記蝶裳??晌抑?,要走出她的陰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剛好我手邊有幾根蠟燭,我便把這幾幅畫都點(diǎn)燃了。
皇上整個人都看傻了,“淑兒……”
秋日風(fēng)本就大,那畫一沾到火苗,便迅速蔓延,留下了一團(tuán)黑色的灰燼。
“皇上。我把畫都燒了。以后你要想念我的話,要繼續(xù)畫我。下回我可要查你畫的有沒有這次畫的多?!?p> 皇上看著我,終于無奈的搖了搖頭,“淑兒,你愈來愈不像話了?!?p> 本是責(zé)備的一句話,卻被他說的帶著親昵的意味。我看著皇上,得意的笑了。
那時陽光正好,落在他年輕的臉上,讓人覺得親切又和煦。
我為他做菜,他為我畫工筆畫,這道買賣看起來實(shí)在奇怪,彼此卻都是心甘情愿的。
宮里有著我熟悉的味道,宮墻雖然寂寞,但想起這里有思念和惦記的人,似乎日子便沒有那么難熬了。
景和宮里的花草已經(jīng)枯黃了。我命人往屋子里搬了些花草,那幾盆花都是杜鵑花。算是我對子規(guī)婆婆的一份思念。
我不知到,我對子規(guī)婆婆說,我喜歡上一個凡間的男子,她會不會罵我,說我不知好歹。
可那男子有最精致的眉眼,陽光下,他比最艷的花都要耀眼。
他會護(hù)我笑顏。他會對我溫柔,會送我世間最好的珍寶。
而他,便是比世間珍寶還要珍貴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