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劉杭回到昭乾宮,見皇帝還在承明殿批閱奏表,有些心疼地奉上剛剛泡好的茶,輕聲勸道:“主子爺您喝口茶歇歇,該用晚膳了!”
皇帝停下手中的朱筆,閉眼微靠在龍椅上,抬手揉了揉眉間,似是有些疲憊。不一會兒,皇帝睜開眼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兩口對劉杭說:“去告訴皇后,朕晚膳擺在明坤宮?!?p> 劉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猶豫著沒有開口,皇帝見狀微微蹙眉說道:“你這奴才吞吞吐吐地做什么?說!”隨手將茶碗遞給劉杭。
劉杭接過茶碗放在案上,恭敬回話道:“主子爺,您下午的時候吩咐今日翻了林婕妤的牌子,這會子人已經在落梅館了,您看……”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瞇了瞇眼睛說道:“哦?朕倒是忘了,讓她等著吧!也不必先去知會皇后了,你隨著朕走過去就是了?!闭f著起身走出承明殿。路過劉杭時還踹了劉杭一腳,笑罵道:“還不快跟上!”
劉杭趕忙起身,小跑著跟上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主子爺您慢些,您等等奴才!”
明坤宮中皇后葉聆嫻正與一兒一女用著晚膳,她夾起親自一塊水晶肘子放到女兒面前的膳盤中,寵溺地對著女兒說:“瑾瑜你慢些吃,別噎著了!”
大公主皇甫呈汐從膳食中抬起頭,咽下口中的食物,對著母親笑笑說道:“母后您今日做的菜真好吃,女兒今日要多吃些!”隨后給身旁的弟弟夾了一筷子櫻桃肉,笑著說:“澤兒你也要多吃些,這樣才能快些好起來!”
葉聆嫻聽見女兒的話,本已經笑開的眉眼間卻染上了點點愁思,她不愿意在一雙小兒女面前展露,便滿是微笑地看著兒子和女兒互動,只是這笑容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地惆悵。
她看著眼前四歲的兒子大口地吃著膳盤中的菜,欣慰地摸了摸兒子的頭,滿是慈愛。
皇甫宜璁剛走進殿內便看見這樣一幕,心中滿是熨帖,他走近膳桌坐在葉聆嫻身旁。按住要起身行禮的葉聆嫻,又免了兒子和女兒的禮,拿起葉聆嫻方才用過的牙箸滿滿地吃著桌子上的菜肴。
葉聆嫻見皇甫宜璁拿著她用過的牙箸進食,有些窘迫地看了一下周圍的奴才,只見所有人都低著頭,便大著膽子瞪了皇甫宜璁一眼,拿起身旁干凈的牙箸靜靜地用膳。
不多時,皇甫宜璁放下手中的牙箸,葉聆嫻與一雙兒女也隨之停下了,一家四口這一頓晚膳便在這樣溫馨又安靜的氣氛中結束了。
吩咐乳母帶走兒子與女兒,揮退了殿里伺候的奴才,葉聆嫻親自為皇甫宜璁煮了一杯消食的普洱,放在他手邊的炕桌上,笑著說:“皇上今日不是宣了林婕妤侍寢,這晚膳該是林婕妤伺候您用才是,怎么來了明坤宮?!?p> 皇甫宜璁喝了兩口茶,向著葉聆嫻挑挑眉說道:“怎么,嫻兒不歡迎?”
葉聆嫻有些無奈道:“皇上您說的哪里話,臣妾倒是希望皇上能日日來臣妾宮中用膳,也要皇上得空才行呢!”
皇甫宜璁聽了葉聆嫻的話,反倒是有些別扭的看著她說:“哼!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想些什么!下一句話就要勸朕去落梅館了對不對!”
葉聆嫻有些好笑地看著眼前別扭的帝王,有些討好的說道:“爺!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您不能老是把人晾在那兒,若是哪個不怕死的奴才說漏了嘴,傳揚出去您讓她一個小姑娘如何在這宮里見人?!?p> 皇甫宜璁的臉色并沒有緩和:“你倒是心軟,我就是要讓她人覺得我把她寵上了天!不過嫻兒說的不錯,確實有不怕死的奴才,只是這一次卻要借這些奴才的口為我辦件事兒?!?p> 葉聆嫻帶著疑惑:“嗯?您想做什么?”
皇甫宜璁見到葉聆嫻疑惑地神情,臉色不由得轉好,笑著點點她的鼻尖說道:“過了今夜你就知道了!只是我也不能將你置于風口,你還要安心為澤兒調養(yǎng)身體,哪里有閑工夫應付那些女人?放心有我呢……”
葉聆嫻更加疑惑:“您越說我越不明白,怎么還跟澤兒扯上了關系?”
皇甫宜璁也不答話,反而問道:“澤兒這幾日如何了?”
葉聆嫻聽聞皇甫宜璁問到兒子的身體,有些悵然的說道:“澤兒這幾日倒是好些了,只是我總覺著他不只是體弱這么簡單,這兩年他身體反反復復,倒像是得了什么病。只是脈象來看也只是胎里不足,我也沒能從中看出個什么,我真是沒用,白白糟蹋了師父教給我的醫(yī)術!”
皇甫宜璁:“你也別著急,你是絕跡谷主的親傳弟子,自然是宮里那些太醫(yī)比不上的,若是用什么藥材只管從我的私庫里取,咱們澤兒總能健健康康的長大。”
葉聆嫻忽地精光一閃,看著皇甫宜璁說:“您說!會不會是東邊?”話剛出口便被自己給否定了,她似乎是自言自語道:“不會是她!澤兒出生的時候她剛巧懷著呈潼,哪里有心思來對我下手!”
皇甫宜璁卻是不以為然,他看著葉聆嫻說道:“不是她或許有別人,那時我為了穩(wěn)住儲位對你少有照顧,才讓你糟了暗算,是我……”
葉聆嫻兩根纖細的手指搭在他的唇邊,輕輕搖了搖頭說:“快別這么說,是我自己沒護好呈澤,你在外面的血雨腥風中煎熬,我卻沒能幫你看好后院,總歸是拖累你了……”
帝后二人似是回憶起當年潛邸的事兒,感傷中卻不約而同地帶著些許自責,殿內有片刻的靜默。還是葉聆嫻先打破寧靜,對著丈夫說道:“你快些去吧!我不想叫你為難,我這里很好!”
皇甫宜璁捧著葉聆嫻的臉,輕吻著她的額頭說:“等事情過去了,你便不用再這么委屈,我不想讓你委屈!”
葉聆嫻伸手環(huán)住宜璁的腰,身子微微后仰對著皇甫宜璁笑著說:“有你這句話我便不委屈,快去吧!我等你明日來用早膳。”
皇甫宜璁笑著又親了親葉聆嫻的臉,答應道:“好!”便戀戀不舍地轉身走出寢宮。
葉聆嫻出奇的沒有起身恭送,只是坐在軟榻上看著他的背影出神,直到他走出寢宮良久,方才聽到一聲長嘆……
皇甫宜璁離開明坤宮,站在宣康宮門口,側首瞥了一眼宣康宮西邊的景業(yè)宮,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對著身側的劉杭說:“今日容貴妃的胎有些不妥當,朕去看看,你明日一早悄悄讓人將朕宿在宣康宮的事兒傳出去,可明白了?”
劉杭悄悄打量一眼皇帝,只覺得皇帝嘴角的笑是那樣的冷,躬身答道:“是!主子爺您放心,奴才省得?!被实圻@才點點頭,轉身邁進了宣康門。
這頭景業(yè)宮落梅館里,林若韻赤身裹著棉被,躺在紅綃帳內的雕花大床上,已過了三更,卻遲遲不見皇帝的身影。
她的眼神有些惘然,睡意越濃頭腦卻越是清醒,就這樣靜靜地躺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