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府后山
種地的老者坐在一株老柳樹下,望著太陽余暉下的城池,看著各個街道升起的炊煙,聆聽著空中傳來的稀疏的稚童聲,把披在身上的衣服緊了緊深深舒了一口氣。
茅屋內(nèi)的少女拎著茶壺和茶碗走到柳樹下,慢慢的倒了一碗茶遞給老者,嘀咕道師傅,那家伙回來了你怎么不跟我說啊?”
咕咚咕咚的喝完碗里的茶,種地的老人慈祥的看著這個徒弟,笑道”你這一下午都不大高興,就是因為那小子?這么多年了還記著呢?而且這年齡越大你這怨氣也就更大了“
“誰讓他偷我簪子的,還拿去送別的女孩子“少女皺了皺瓊鼻,憤憤的道”可惜了他背后是上將軍,否則這回死定了,真是有個好爹,現(xiàn)在恐怕在大牢里吃香喝辣的“
老人微微彎著的腰直了起來,問道”你說的什么呢?那小子怎么了?“
”我今天下午下山去城里買東西,全城都在議論紛紛,說天策府的少將軍剛剛回來就在城里殺人,后來就被府尹大人給抓到了大牢里”少女說到這臉上也有些疑惑,繼續(xù)說道”后來上將軍親自去了府衙要人,可結(jié)果被那位府尹大人當著百姓的面差點扣上一頂造反的帽子,結(jié)果上將軍是兒子沒帶走自己還鬧得灰頭土臉“
老人聽完哈哈一笑,轉(zhuǎn)頭看著下方的天策府有些唏噓,那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子竟然也懂得殺人了,那個土匪也知道什么是律條了。
“不過那家伙現(xiàn)在肯定很惱怒吧?面上平靜如水心里一定罵娘”想到這他又忍不住失笑,沒有什么比看到那老家伙吃癟更讓他開懷了“晚上不做飯了,你去天策府讓那老東西準備十二菜一湯給我送上來,今晚我要開個葷”
少女聞言嚇了一跳,櫻桃小嘴微微張大,好似老人的話是天方夜譚一般,片刻之后她才回過神來“我說師傅你不會是傻了吧?上將軍雖然富得流油,可也摳啊,這么些年盡是他蹭咱們的飯了,你什么時候吃過他一口菜?就連有時候帶來的酒,給你的那壇也絕對是兌了水的,今天你想大吃他一頓,還讓他給你送上來?可能嗎?“
老人神神秘秘的嘿嘿一笑,對著少女擠眉道”以往你總說我被那家伙壓著,今天我酒讓你看看我的能耐,只要你照我說的去坐,為師給你保證,他李霖亭不僅會乖乖的把飯菜送上來還會對我感恩戴德“
說完老人就伸手招呼少女來到近前,低聲的囑咐幾句,然后就站起身背著手得意的往回走,只留下一臉古怪的少女待在原地。
天策府的議事廳,李霖亭端坐在首位,兩邊坐著十來位文官武將,有老有少人數(shù)不多,可這就是整個西蜀的柱石,任何一人走出去,別說西蜀即便是整個天下都要側(cè)目。
“都說說吧,這事該怎么辦?”李霖亭握著茶杯閉眼輕語。
話音落下在坐的官員神色反應皆不同,幾個中青年武將和文官偷偷看了看坐在李霖亭右手的白衣青年,隨后也都抬頭望著房梁一言不發(fā)。
剩下的一些官員個個是罵罵咧咧,爭吵和辱罵甚至刀劍出鞘聲充斥著整個議事廳。
“一個區(qū)區(qū)四品的文官,竟然也敢抓咱們天策府的少將軍,他活膩了不成?“
“那個迂腐的東西我早看他不是好貨色了,現(xiàn)在竟然敢管到上將軍的頭上了,還要殺他兒子,他以為這西蜀是他的?”
“依我看,直接出兵滅了他,換一個聽話的人上去”
......
耳邊充斥的怒罵聲讓李霖亭有些不耐煩,睜開眼掃視了一圈,緩緩開口道”都是屁話,有這么簡單我還讓你們來?“
“尤其是你胡九道,瞎嚷嚷個什么玩意?錦繡城府尹是朝廷官員,豈是你等說撤就撤說殺就殺?那錦繡城府衙是能沖殺的地方?”
胡九道想要再說什么可看了眼李霖亭的怒色終究沒開口,一顆大腦袋左轉(zhuǎn)右轉(zhuǎn)不停嘆氣,其余的官員們見狀也都收聲不再言語。
一直沒有開口的蘇云身子前傾,道“此事看來今日商量不出結(jié)果,可幸好這案子也不急在今夜就定,所以還有時間想辦法,現(xiàn)下天色已暗,我看大家都還是先回去吧”
李霖亭眉頭一挑,看了看這個義子沉吟片刻,揮揮手讓這些官員們都離去,畢竟再這么吵下去實在是徒增煩惱。
當所有人都離去之后,還坐位置上的蘇云直視著首位的義父,很平靜的說道”十年前的那天,你陷入到了抉擇之中,今天,你又陷入到了這種抉擇之中”
“看起來是多么相似的一幕,可...有一點不同,我不再是當年那個我了”
蘇云說著站起了身,看了一眼臉色明顯有些陰沉的義父,轉(zhuǎn)過身踱步走了出去。
李霖亭望著走出去的那道背影,臉色陰沉的就像要滴水一般,手里的茶杯已經(jīng)碎裂,滾燙的茶水將那雙顫抖的手燙的都起了泡,可他沒有絲毫的在意,抬起頭望著廳外的黑夜,眼睛里盡是痛苦。
二十年前的那道傷在他心里從未好過甚至從未結(jié)痂,一直都是鮮血淋漓的狀態(tài),只不過他一直在麻痹著自己,假裝著不在意罷了,可今日蘇云卻直接撕開了這層偽裝,甚至又捅了他一刀。
“上將軍,您怎么了?”
陷入回憶的李霖亭被這道柔弱的聲音拉回思緒,這才看到廳外站著一個怯生生的少女,他微微一笑很自然的將燙傷的手藏于袖中,道“玉思丫頭,進來坐,這么晚了你跑下山來干什么?”
玉思見他又恢復到了往常那種和藹的模樣,心里的害怕也弱了許多,走進議事廳行了個晚輩禮然后在一旁坐下,有些謹慎的道“伯伯你剛剛是在為那小...為李牧白的事惱怒吧?“
“你這丫頭從哪知道的?”
“我今天在街上聽說的,大街小巷都在談這事呢!”
“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么快?”
“嗯吶,西街的那些賣豆腐的賣鹵水的大娘們都知道了”
望著這個一臉天真的女娃,李霖亭真是有氣沒處撒,只得轉(zhuǎn)移話題“你還沒回答伯伯的話,這么晚了山路也不好走,你下來做什么?”
玉思聞言忍不住低頭,兩只小手不停的繞來繞去,一想到小時候那小潑皮對自己做的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可轉(zhuǎn)念想到師傅的話,從未違逆過的她陷入了糾結(jié),片刻后嘀咕一聲算你好運。
“我那個...就是我?guī)煾?..他...”可是話到了嘴邊她又說不出來,總覺得這樣要吃要喝太丟臉了。
“你師傅怎么了?老死了?還是摔死了?后山雖然不高,可他那身子骨可也經(jīng)不起摔啊”李霖亭一臉的促狹。
玉思一拍腦門感到有些頭疼,這兩人吵吵鬧鬧的過了將近二十年,見了面互掐見不著互損,真是不足往外說道。
不想在這繼續(xù)聽李霖亭胡扯,玉思只想盡快轉(zhuǎn)告完就回山上,至于那十二菜一湯,她覺得還是別想了。
“師傅說你把十二菜一湯給他送上去,他有辦法讓李牧白光明正大的回來,還能讓人跳不出理來”玉思硬著頭皮道
李霖亭聞言一頓,面色如常沒有一絲的緊張,重新坐進了椅子里,隨口道“什么辦法???”
“這個...師傅說你得先把飯菜送上去,不然就不靈了”玉思尷尬的笑了笑
李霖亭低罵一聲“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家伙,遲早我要吃回來”
沒好氣的瞪了這小丫頭一眼,李霖亭道“好,好,好,我送,我送”
說完他對著議事廳外郎喝一聲“去準備十二菜一湯,裝在食盒里”
一直靜立在廳外的虞文低聲聞言低聲應道,隨后離開去吩咐廚房準備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