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兒。”尹思渺本是起來喝水,誰知透過窗戶就見到蘇霽歌坐在屋上。
她的靈力還沒怎么恢復(fù),怎的如此冒失。
尹思渺飛身上了屋頂,她擔(dān)心地抓著蘇霽歌的衣袖,誰知她通身滲著涼氣,她一把握住蘇霽歌的手,好冷。
“你在這里坐了一整晚。”
“睡不著而已。”
“你現(xiàn)在的身體與常人無異,大晚上凍死都是有可能的,你竟然在這里坐了一整晚,蘇霽歌,你不要命了?!币济旌鸬?。
“我有分寸,你看我的靈力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碧K霽歌手中一凝,一團白光從手中躥了出來。
“跟我下去?!币济煲话褜⑻K霽歌拽起來,拉著她下了屋頂。
尹思渺不放心,她拉著蘇霽歌去溫泉池,半逼著她去泡了溫泉水,以此驅(qū)散體內(nèi)的寒氣。
溫泉池里水氣氤氳,可尹思渺還是看到蘇霽歌纖手上慘白一片,尹思渺不禁火大。
“你一整晚坐在那里到底在想些什么?!?p> “就是睡不著而已?!?p> “我聽凌非卿說,你讓他等你一年?!?p> “是?!碧K霽歌在水中活動了下手指,動作有些僵硬。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知道?!碧K霽歌背對著尹思渺,所以她并未看清蘇霽歌的神情。
“你……決定了?”
“阿卿陪了我三年,他的感情我是知道的,讓一個人等了你三年,若你還要他繼續(xù)等下去的話,豈非太過殘忍?!?p> “這是一輩子?!?p> “你不是一直都在說,阿卿是個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嗎?”
“那你愛他嗎?”
沉默,沒有盡頭的沉默,尹思渺只聽到了泉水不斷涌入池內(nèi)的拍打聲。。
銅制的蛇頭高盤在池旁,那蛇張著獠牙,饒是兇狠,蛇口處不斷地涌出熱水,卷著霧氣而來,讓人有些混沌。
蘇霽歌向水中埋了埋身子,盡量讓身子暖起來,可她發(fā)現(xiàn)自是那溫泉水再熱,也捂不暖她。
“蘇兒,若是……”尹思渺猶豫著,她不知道怎么說出口。
“什么。”見尹思渺沒有說話,蘇霽歌回了頭。
尹思渺坐在池邊,手中反復(fù)揉搓著衣袖,好像遇到了什么難事。
“我是說,若是你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因緣不是凌非卿會當(dāng)如何。”
“你在說什么,那天不是南御自己卜算了下,說我和阿卿是連有因緣的,你忘了?”
一句話,讓尹思渺呼吸都滯住了,南御確實在帶霓漫走時,告訴蘇兒她和凌非卿連有因緣,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南御撒了謊。
早在一年前,南御就為蘇兒卜算過,蘇兒的因緣連的是白源騁,而非南御。
而之后他們知道,蘇兒與白源騁的因緣被白家夫人獻命斷掉了。
她不知道南御那天為何要如此說,可現(xiàn)在想想,只有這樣,蘇兒才會真正的留在凌非卿身邊。
而事實也是如此。
“雖然現(xiàn)在我并未對阿卿動心,但日后定是會的,畢竟我和他是有因緣的?!?p> 就是這樣,因為他們的謊言,蘇兒堅信自己的因緣是凌非卿。
一切都陰差陽錯了,她要怎么告訴蘇兒這所有的事情。
看著蘇霽歌,她仿佛又看到了他們在玄水的日子,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她咽了下去。
若告訴她,她和白源騁連有因緣,她又該如何,若讓她知道自己一向敬重的夫人,為了斷她的因緣獻了命,蘇兒又該如何。
想著在玄水的那一個多月,所有人都對他們避之不及,尹思渺便不想讓蘇兒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蘇兒知道了這些,只會讓她更加痛苦,毫無益處。
就這樣,讓蘇兒報完這一年的恩,回了羌無城和凌非卿在一起,何嘗不是好事。
尹思渺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只有這樣才是為了蘇兒好。
“會的。”尹思渺攥了下手心,這是她第一次對蘇霽歌撒了謊。
也是她日后最不后悔的一個謊。
溫泉不能泡太久,蘇霽歌不一會就出來了。
她正要和尹思渺一起去東殿,誰知東邊山巔上一聲巨響,震下了無數(shù)碎石。
看著那云霧間,蘇霽歌心中一凜,是玄水。
“我去看一下?!碧K霽歌剛要施術(shù),卻被尹思渺直接攔下。
“你去做什么。”
“萬一是夫人出事了。”
“怎么可能,在玄水白家夫人怎會出事?!?p> “若是三頭蛟又回來……”蘇霽歌話還沒有說完,一個飛身化成一縷煙走了。
尹思渺看著那萬山之巔,心中忐忑,不知為何,她覺得總會有什么事發(fā)生。
玄水上,水華殿里一片狼藉,何芳儀癱軟在地上,她滿嘴鮮血,眸中混沌。
之前那婢女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嘴角輕蔑,“終于可以除掉你了?!?p> 水華殿的人都被人施了術(shù),皆沒了意識,而這個婢女也被施了術(shù),她眸中通紅,宛如一只傀儡。
空若在自己的殿中打坐,他用慧眼看著水華殿發(fā)生的一切。
只要殺了何芳儀,再將所有罪責(zé)推到那婢女身上,這件事就與他沒了關(guān)系。
眼見自己多年的心愿就要完成了,空若猙獰的笑了起來,“何芳儀,你可曾想過自己會有今日。”
“你卑鄙?!焙畏純x想要起來,可身上早已沒了力氣,只能半撐著自己。
“沒有關(guān)系,我會下手快一些,也好為你減輕些痛苦?!蹦桥又貜?fù)著空若嘴中的話,她手中散著黑氣,嘴里念念有詞,似在召著什么。
地面上翻滾出黢黑的霧氣,源源不絕的,它們似有意識紛紛攀向何芳儀,那些霧氣所過之地皆成了血紅。
何芳儀艱難的向后挪動,她眼中驚恐,就在黑氣要逼向她時,一道強光打散了那些黑氣。
那婢女也被那道強光閃著了,連向后退了幾步。
“夫人,夫人?!碧K霽歌半抱起何芳儀,想要讓她恢復(fù)些意識。
“素兒,你怎么來了,快離開這里?!焙畏純x輕推著蘇霽歌想要讓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蘇霽歌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她半抱著將夫人扶到了棕柱旁,自己則對上那婢女。
“有膽子,真人示面,用傀儡術(shù)算什么本事?!?p> “不愧是羌無城的蘇霽歌,竟能闖進我布下的結(jié)界,還打散了我的術(shù)法?!?p> 蘇霽歌手間一握,一把長劍現(xiàn)了出來,“區(qū)區(qū)邪術(shù)?!?p> 那婢女隨手從一仆從身上拿了把劍,飛身撲來。
她身形輕盈,轉(zhuǎn)身擋下了那一劍。
回手便打出三根銀針,可那婢女反應(yīng)極快,三根銀針皆沒入了她身后的棕柱上。
好身手,這婢女之前也定是修習(xí)之人,反應(yīng)竟如此之快。
蘇霽歌一腳揮起地上那些碎石,手中凝力,一掌打了過去。
那婢女手中一凝了掌力,兩道掌力相撞,那些碎石瞬間化成了飛末,消散在空中。
夫人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她不斷地咳著血,隨著一聲劇烈的咳嗽,她昏了過去。
得速戰(zhàn)速決才行,夫人的身體堅持不了多久了。
蘇霽歌看著那滿眼通紅的婢女,她的靈力只恢復(fù)了些許,但畢竟沒有完全回來,對付一個全盛狀態(tài)的修習(xí)之人還是有些棘手。
她手腕一轉(zhuǎn),長劍成了緞傘,蓮指一揮,傘面沿著傘骨分成數(shù)塊。
蘇霽歌閉眼凝神,纖手一動,將那傘骨打了出去。
感受著那婢女的移動,她以此來判斷下一次那婢女會有何動作。
她聽著周圍的氣流的流動,她突然睜眼,并指一揮將那傘骨直直打向一個地方去,刺過去的時候那里本沒有人,可下一秒只見那婢女出現(xiàn)在了那里。
只一瞬間,鮮血從她的胸口噴濺了出來。
數(shù)根傘骨幾乎刺穿了她,她完全被扎成了篩子。
那婢女眼中認識通紅,她似有不敢,身體還動了一下。
蘇霽歌手中凝了靈力,打向了她的身體,只見她怒睜的眼睛開始疲軟,就連眼中的紅色也漸漸消散了。
那靈力實際打向了空若的慧眼,他在殿里一聲哀嚎,捂著雙目,嘴里憤恨,“蘇霽歌,我要你不得好死。”
終于結(jié)束了。
蘇霽歌急忙去扶起夫人,夫人身上的經(jīng)脈有些已經(jīng)廢掉了,氣血皆瘀滯在了心口,蘇霽歌凝靈向夫人背部打了一掌,那瘀滯的黑血一下子噴了出來。
“咳咳?!狈蛉似D難地呼吸著,當(dāng)她看到蘇霽歌時心中更是歉疚。
“夫人,我這就為你療傷?!?p> 何芳儀抬起手,擦著蘇霽歌臉上的黑血,眼中蘊了霧氣,“傻孩子,你怎么現(xiàn)在就回來了?!?p> 蘇霽歌還沒來得及說話,水華殿外的結(jié)界轟地一聲碎裂了。
只見白云戰(zhàn)帶著一眾修靈司闖了進來,所有人似乎都被院內(nèi)的狼藉嚇著了,由是那被定在地上的婢女更是駭人。
白云戰(zhàn)見何芳儀滿身都是血,急忙走了過去。
“是誰?!彼豢啥簦珊畏純x卻直接忽視了他,只字不說合了眼。
他伸手將何芳儀攬了過去,抱著她進了屋。
屋外那些修靈司紛紛把守住了水華殿,蘇霽歌正要起身,抬眼間看到了站在殿外的白源騁。
他穿著白色緞服,發(fā)間的緞帶隨風(fēng)飄起,儼然一副正派,可那眸子里卻流露著蘇霽歌從未見過的眼神,似欣慰,又似狂喜,白源騁又怎會對她有這般眼神,蘇霽歌只當(dāng)是自己看錯了。
數(shù)步之錯,可好像又是橫隔了江河。
她眼神沒有過多停留,右手沖著那死去的婢女一抓,散著的傘骨凝回了緞傘,閉合的傘面上滿是鮮血,順著傘骨還流下了幾縷。
可她卻毫無觸動,面不改色的轉(zhuǎn)動了下手腕,緞傘瞬間消逝成了霧氣。
她出了水華殿后,便旁若無人的走了,絲毫沒有留意白源騁。
走了會兒,蘇霽歌發(fā)現(xiàn)白源騁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她,若她慢下了步子,他也會慢走幾步,若她快步,他也會跟上來。
她猛地轉(zhuǎn)了走向,往玄水邊緣走去,見她是向邊緣走,白源騁忙追上前,“你要回羌無城?”
這話問得蘇霽歌覺得很是好笑,他不是恨不得她在羌無城不回玄水嗎,現(xiàn)在這樣又是作甚,況且他已成親了。
見蘇霽歌眼神奇怪的盯著自己,白源騁發(fā)覺自己有些唐突,他試著又問了句,“你剛回玄水,不再待一會兒?”
“我有我的事情,來玄水不過是感覺夫人有危險?!碧K霽歌準(zhǔn)備下玄水,誰知白源騁攥著她就向回走。
“白源騁,你做什么?!碧K霽歌并未想到白源騁會如此,她奮力掙脫,可白源騁死死地錮著她的手腕。
“你放開我?!?p> “白源騁,你放開我?!?p> “你一個已經(jīng)有了家室的人,這樣拽著我成何體統(tǒng)?!?p> 白源騁一下停了步子,可他依舊是死死地攥著蘇霽歌,“我沒有和慕七成親?!?p> “你在胡說些什么?!?p> “我與慕七的婚事取消了?!?p> 本在使勁掙扎的蘇霽歌聽到這話怔在了原地,她看向周圍的宮墻,之前搭設(shè)的紅布早已沒了蹤影,整個玄水都不似有過喜事的樣子,他說的竟是真的。
見蘇霽歌不再掙扎,白源騁松了手,可她又轉(zhuǎn)頭就要走。
“蘇霽歌,你去哪里?!卑自打G攔在她面前。
“你與慕七的婚事如何與我何干?!碧K霽歌推搡了他一把,可他無動于衷,依舊纏在她身旁。
“白源騁你到底要做什么?”蘇霽歌沒了辦法。
“之前木支殿的事情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眼下木支殿雖被鎖住了,但我讓人置出了瓊空殿,你以后住在那里就好。”白源騁想要挽留住她。
他本以為蘇霽歌真的不會再回玄水,可剛才在水華殿看到她,他心中有多欣喜,無論怎樣,他也要將蘇霽歌留在玄水。
“我不打算住在這里,我之所以會提在玄水待一年,不過是為了報夫人當(dāng)年救我的恩情?!?p> “母親重傷如此,定是短時間內(nèi)好不了的,你既要報恩不如留在這里,我玄水的結(jié)界怎是你想過就過的,豈非太隨便?!?p> 原來是這樣,不過是她隨意出入玄水的結(jié)界,讓他白源騁心中不平,有煞他白家在仙門白家的風(fēng)范罷了。
蘇霽歌輕笑一聲,“原來你這般阻攔我下玄水,不過是為了你白家的結(jié)界?!?p> “我不是這個意思?!?p> 他從未這樣想過,他只想要她留在自己身邊。
“好。”蘇霽歌出聲,她并未看向白源騁,就好像連抬眼看他一眼都是多余,“夫人傷重,我會留在玄水照顧她?!?p> 白源騁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真的?”
“不過我要回羌無城給阿卿說一聲,不然他會擔(dān)心我的。”
“你和凌非卿親密如此?”
“等這一年過去,我就會回羌無城和阿卿在一起?!?p> 一句話讓白源騁如墜冰窟,他想要再說些什么,可聲音哽在了喉間,如何也出不了聲,她就看著蘇霽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