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錦坐定,立刻有小二上了幾碟小菜。郭錦今天過來明顯不是來吃飯的,什么都沒點,只讓上了一杯香茗。
這一廳中坐了許多人,但是一片死氣沉沉。
沈紅衣捱不住這種沉悶的氛圍,不時瞟向郭錦,大多數(shù)眼神都落在他的腿上,腦補著墨曇心打這家伙的場景。
郭錦看見沈紅衣一直盯著他的腿,有點惱怒,自從墨曇心大街上毆打了自己后,每有人看他腿腳時,這位大少爺總會大發(fā)雷霆。只是那人是沈紅衣,也只有暗自壓著怒氣。
他家雖有勢力,在太平道沈家面前還是要頜首低眉。
“五爺怎么今天有心情到這樓上來玩呀?”郭錦笑問道。
“聽說這家小菜不錯,今天特來嘗嘗?!鄙蚣t衣面不改色,隨口胡謅。
“哦,難得五爺有這雅興,我也嘗嘗。”他聽沈紅衣這么說,心下雖不信,但還是拿起竹筷夾了口小菜。才入口,臉色就一變,一口吐了出來,怒道:“這是什么東西,也敢拿出來?”
沈紅衣幸災(zāi)樂禍,一本正經(jīng)道:“哎,小郭,這家的菜雖然初嘗不適,但是后味悠長,如拿湖州苦酒,別有一番滋味。也是,你家不如我沈府,估計難能體味?!?p> 聽他這么一說,郭錦不禁有點怒氣,沈紅衣那滿含嘲諷的語調(diào)讓他十分不適,看了看那盤菜,有點將信將疑,自咐也算嘗過無數(shù)珍饈,莫不是有什么遺漏?錯過了這樓中美味?
他懷疑著又嘗了一口,感覺更是難吃,入口苦咸,明顯是鹽巴加多了的問題,但臉上還是堆起笑,對沈紅衣道:“這五爺口味倒是獨特。”
“那是,你這種人怎么嘗的出來其中滋味?!鄙蚣t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郭錦更惱,但是又無可奈何,因為沈府五少爺有這么說的資格。況且他平時紈绔不堪,油嘴滑舌,但是還有點腦子的,因為上一個在沈府面前太過放肆的傻子——被滿門抄斬了。
“來了?!蹦珪倚目粗鴮γ娴穆犛陿?,突然莫名其妙說了一句。
郭錦還想說什么,就被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斷。
墨曇心與沈紅衣,郭錦都是在二樓,這間酒樓沒有雅間,直接是大堂擺著數(shù)桌。此時這陣腳步聲上來,震的一層木樓響動,樓梯在這沉重的腳步聲下,發(fā)出艱難的“吱吱”聲,桌上碟碗抖動。
郭錦有點慌,他實在算不得見過武林大場面的人,本來是過來湊這些江湖豪客的熱鬧,恰好看見墨曇心這昔日仇人,所以故意高聲道安,引起這些江湖人的注意。一個公門中人,總能給添些麻煩。但是此刻自己也在,面對這場面,總有點心悸。
迎客樓二層寬敞,除了墨曇心這一桌,還有至少五桌人,都不是來吃飯的,有些是盯著對面情況,有些是同行人進了聽雨樓,來這里討個座位等人。此時聽見那陣腳步聲,場中有幾人變了臉色,但還是沒有離開。其實,就算要離開,此時也已遲了,因為正主上場了。
樓梯口走上來一個極高大的巨漢,威風凜凜,面色鐵黑,像是在塞外風霜中打滾之人,直如一座黑塔一般。背后背著一把長兵,被布包著,看樣子是一柄長槍。
腳步聲停,卻又生起一陣微弱風聲,那風微弱,自窗外而來,帶著一股淡淡花香。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場中已多了一人。
墨沈二人所坐的那張桌上,已坐了一名面容清麗,身材窈窕的黃衣女子。女子自窗外揉身而入,如一匹被風輕吹入場的黃紗。
郭錦只瞧了那女子一眼,看的眼睛都直了。
沈紅衣起身行了一禮,他對女子一般都是極有禮貌。那女子還是冷冰冰的,只是沖他點了點頭,絲毫沒有要離開這一桌的意思。墨曇心選擇沉默,只是沖那女子一笑,黃衣女子面無表情,并不待見他。
他對這種事見的多,也很習慣了。
“哪位是‘黑無?!瘑??久聞其名,一直未見其人?!币坏览滟挠行┐潭穆曇魪臉翘蓍g傳來,人未到,聲先行。那聲音明明隔的很遠,卻又像是在耳邊,只有內(nèi)功很高的人才能有如此效果。
墨曇心與沈紅衣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一絲驚詫。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提前聽到任何腳步聲。
一名白衣少年出現(xiàn)在巨漢身后,薄唇明目,風采動人,用一塊墨玉挽住一頭長發(fā),眼神如遠山,看起來有一種獨特的高傲在其中。
墨曇心無奈,待人坐定,起身四下行了一禮。既然暴露了,再裝下去也是無益,淡淡道:“在下太平道墨曇心,見過諸位了?!?p> 座中有幾桌人的臉色有些變了,不自覺的向這邊看來。
有春風吹入樓中,風柔如水,此時店內(nèi)的氛圍卻有一絲含義。
于武林中人而言,沈府是一頭辛國巨獸,他們無法撼動,沈府的捕快,是這只巨獸的爪牙,而太平道名捕,所謂的“六色六絕”,更是其中利爪,這些人雖然不如沈家黑衣龍虎衛(wèi)對他們打擊巨大,但是也讓許多人損失慘重。此時發(fā)現(xiàn)“六色”之一,過來尋的自然是晦氣。
那少年與巨漢似乎相識,兩人就坐在了廳中最大的一處圓桌。其他人分坐幾處,墨沈與那女子一桌靠窗,郭錦自己占了一桌,他今天出來自己散心,沒有帶家奴。墨曇心左手兩桌,右手三桌人,都是或二或三。
今天這里看樣子要有一戰(zhàn)了。
果然,坐在大桌上的那少年開口道:“在下江州聞潮聲,江湖中久聞墨捕頭手段,今天在下想討教一二。不知肯賞臉嗎?”
墨曇心雖然想劃水,但是看現(xiàn)在這狀況,想劃水都是不可能的事,只好道:“只要不過界,可以?!?p> 聞潮聲看了墨曇心一眼,笑道:“那墨捕頭畫下界來,比試比試。”
“這間酒樓是在鬧市之中,所有比試都不可以傷到無辜之人?!蹦珪倚目戳舜巴庖谎?,他沒有發(fā)現(xiàn)龍崎川的黑色馬車。
聞潮聲聽到墨曇心這樣說,哈哈一笑,墨曇心所說正符合他的心意,如果鬧大了,哪邊都不好收拾。當即道:“這個自然,其他各位呢?”
他眼若波平,掃過眾人,在場眾人被他這么一看,都有些不自然,許多都點了點頭,那與墨曇心一桌的女子應(yīng)了聲可以。
“怎么個比試法?”墨曇心轉(zhuǎn)頭看著聞潮聲,又看了看沈紅衣,他的心里其實沒底,但想到沈紅衣在,心里稍稍有點放心。
“好,爽快,既然在這酒樓之中,那就以酒為賭吧!”聞潮聲敲了敲桌子,吩咐小二上了三壇云州黃酒。
酒在桌上,人在桌邊,一時氣氛肅然。
春在窗在,長街之上,有一輛黑色馬車伴隨著轔轔車輪聲,緩緩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