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堂可以算作是少林寺的“醫(yī)院”了,李平安雖然有九陽內(nèi)力護體,其實在昨晚無色他們來的時候,傷勢就已經(jīng)沒有大礙,等到了今天早上更是可以活蹦亂跳了,但還是來到這里“養(yǎng)傷”。
畢竟九陽的事情目前除了他自己基本沒人知道,他也不想讓人知道,無色那里怎么想也任他去想好了。
當(dāng)然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先躲著師父覺遠,畢竟九陽的事情他只要聽說自己出手了就肯定能夠猜得到的,而李平安暫時還沒想好怎么和他解釋。
說到這里還得暗呼僥幸,當(dāng)時因為修煉,他把那本《楞伽經(jīng)》揣在懷里還沒放回書架上,之后就是尹克西和瀟湘子到來,自己與他們周旋,將書架打翻了好幾個,經(jīng)文四處都是,若不是《楞伽經(jīng)》沒放回去,地上散亂的那些經(jīng)文當(dāng)中肯定也會有它,到時候會被誰撿去可就不知道了。
只是有的時候就是,越是怕什么來什么。
“師父?”李平安見到覺遠出現(xiàn)在此處,很顯然還是專程為自己而來,有些訝異,跟著不免有些心虛。
覺遠的表情很平靜,讓人看不出來什么情緒,但李平安卻知道他越是這樣的時候,證明他是真的生氣了。
覺遠盯著李平安看了半晌,大皺其眉,讓李平安越發(fā)忐忑。
就在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先開口的時候,覺遠終究還是起了頭,說道:“平安你……是不是練了《九陽真經(jīng)》上的武功,否則怎么可能勝得過那兩個蒙古高手?”
覺遠畢竟是曾經(jīng)在外行走過的,聽過“蒙古三杰”的名字,也知道他們實力不俗,如果李平安不是修煉了《九陽真經(jīng)》,即便那兩人再輕心大意,也不可能會被他一起干倒。
無色只當(dāng)是覺遠教了李平安,覺遠自己卻清楚他從來沒有教過李平安武藝,這其中緣由不足為外人道,而他剛才去藏經(jīng)閣,也確實沒有在自己熟悉的書架上發(fā)現(xiàn)《楞伽經(jīng)》的存在,那個書架他仔細問過并不是昨晚被打倒的幾個之一,也就是說必然有人在之前就取走了那本經(jīng)文,此人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覺遠一開口就是開門見山,而且語氣有些咄咄逼人,讓人不喜。
不過李平安只是皺了皺眉,低著頭默然片刻,之前顯露的時候他就想好了,此時自然也不會再隱瞞,沒抬頭坦然道:“不錯,我在藏經(jīng)閣的一本經(jīng)文中發(fā)現(xiàn)了它,當(dāng)時看著有趣就學(xué)了,反正師父也不教咱們武功,我學(xué)一學(xué)別的功法也沒什么問題吧?”
“若是還未學(xué)成,就不要再學(xué)了,寺內(nèi)有規(guī)矩,不經(jīng)允許不得偷學(xué)武功,藏經(jīng)閣的功法也是寺內(nèi)所有……”
李平安突然抬起頭來打斷道:“難道師父就問心無愧嘛?”
覺遠臉色微變,“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本來是想給李平安一個臺階下,要說沒學(xué)成怎么可能,昨晚的戰(zhàn)績說明一切,李平安就算沒有大成,也起碼到了很高的水平,李平安只要順勢應(yīng)下,這些事情他甚至可以當(dāng)做不知道,卻沒想到這個向來很溫和的大弟子有這么剛的時候。
李平安淡淡道:“是什么意思,師父應(yīng)該比弟子要更清楚才對。我學(xué)的這個,師父也會吧,恐怕之前還去藏經(jīng)閣看了下,是否那經(jīng)書還放在原位。否則……否則怎么會一下子就能夠猜出來?”
既然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九陽真經(jīng)》,李平安剛開始對于這個世界的擔(dān)憂也就不復(fù)存在了,他現(xiàn)在起碼自保有余了,就算下山了也餓不死,有了底氣,準(zhǔn)確說是翅膀硬了心也野了,李平安當(dāng)然有些無所顧忌。
不過此時他雖然看上去情緒穩(wěn)定,心里卻也冒著一團火,不然不會這么對覺遠說話。
覺遠像是第一次認識李平安一樣,看著李平安的目光無比陌生,更有些匪夷所思,“你……你怎么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哼,你是不是以為只有天寶那小子才能說出這種話來?”李平安此時已經(jīng)有些反應(yīng)過來不該了,心中微微歉然,但卻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就好像有時候叛逆的孩子,明知道不對明知道傷人也還是會去做,這個時候不管以前念的再多經(jīng)都不管用了。
而且他也確實有些惱了,難道學(xué)了《九陽真經(jīng)》就是罪過了嘛,就連那看起來在寺內(nèi)地位頗高的無色禪師,不也是對自己贊揚有加?
覺遠不說話了,他本來就不是長于口舌之辯的人,如果是的話也不至于和弟子被寺里壓制得這么狠了。
李平安見此也不再說了,畢竟他本來也沒想著要嗆覺遠,這畢竟是他此世唯一真正尊敬的人,剛剛只是一時激憤,可現(xiàn)在想一想,自己的話也太過偏激了,所以此時冷靜下來,猶豫了一下,他又硬著頭皮說道:“對不起師父,是弟子一時激動,言辭過激了。”
李平安前世就有這么一個優(yōu)點,能夠懂得認錯也能夠及時認錯,至于改不改嘛……下次接著認錯就是了。
覺遠怔了一下,李平安態(tài)度的突然變化讓他也有些無所適從,不過看著李平安直視過來的那雙眼睛,很清澈、很認真,這不是在說假話,他苦笑了一下,擺了擺手說道:“這世上哪里會有真與弟子計較的師父,何況此事也是為師先做的不妥。你說的沒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為師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如何能夠強求你也做到?”
李平安只是靜靜聽著,沒再開口。
覺遠嘆了口氣,目光中有些悵然,有些懷念,“其實若非是平安你這次顯露了,為師都快把這件事情忘記了,忘了,自己也還會九陽功這回事兒了。”
這個疑問也一直藏在李平安心中,值此時刻自然免不了要問出來:“其實當(dāng)初弟子猜到這《九陽真經(jīng)》與師父有關(guān)的時候,就很奇怪為何師父不主動顯露出來。《九陽真經(jīng)》既然是寺內(nèi)經(jīng)文中所記載的,那么創(chuàng)立這門武功的人,就算不是寺中人,也必然與我少林關(guān)系匪淺。師父并非是貪鄙之人,若能將九陽之事告訴寺中,自己以后既能夠光明正大使用九陽,于寺內(nèi)又是立下了大功,寺中武學(xué)多了一份底蘊和保障,師父和弟子的地位和待遇又都會提高,此豈非兩全其美之事?可是為何,師父要將此事埋藏在心,還將《九陽真經(jīng)》束之高閣,這么多年更是從未顯露過自己身懷這絕世武功之秘?”
覺遠卻是又嘆了口氣,說道:“你不懂,有些事情,為師也不想再談。不過九陽一事,你最好還是忘記,以后也千萬不要再在外人面前顯露了?!?p> 如果是別的還好說,可是身懷絕世武功卻不用,尤其是在剛剛刷了兩個小怪正是斗志昂揚的時候,覺遠這話反倒有點火上澆油,李平安忍不住說道:“師父好歹也是住持弟子,就算此事犯了什么戒律,只要誠心悔過,難道還不能獲得寬恕一次的機會?”
覺遠看了李平安一樣,欲言又止,良久才淡淡道:“為師說過了,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地。也好,你既然這么想要張揚你的武力,想要炫耀你的強大,那這寺中,往后你也是不能再呆了……”
李平安一怔,良久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道:“師父,你在說什么?”
他怎么也沒想到覺遠會突然說出這個話來!
覺遠突然閉上眼睛,像是在逼自己下決心一般快速說道:“為師就當(dāng),從來沒有你這個弟子,你下山去吧,往后你再不是我覺遠的弟子,也再不是少林弟子,你想還俗就還俗,你若想加入其他門派,也盡可以去加入,只是別再打著我少林的招牌!”
李平安訥訥半晌,終是無言,只是瞪著一雙眼睛看著覺遠。
覺遠表情平靜,微闔的雙目動也不動,讓人根本無法看出他到底是以什么樣的情緒說出這番話來,如果非得要有一種情緒來形容,那就是——冷血——最起碼這是此刻李平安最直觀的感受。
可是他又想不通了,自己做錯了什么,這修煉九陽內(nèi)功難道就真的這么“罪大惡極”?
就算他耐性再好,就算他理智冷靜,就算他有所遠見,覺遠在此事上的激烈反應(yīng)除了讓他覺得難以置信外,就是一而再再而三挑動了他內(nèi)心的怒火。
雖說他一直都有著離開少林寺的念頭,但他畢竟在此呆了十年,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一天就這么來臨的時候,那種感覺十分復(fù)雜,難以用言語來形容,而且還是現(xiàn)在以這種被逐出師門一般的方式。
覺遠的決絕讓他不解又憤怒,同時也有一種無所適從之感,而到最后,就是一片茫然。
覺遠終于又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過身去,卻再也沒有多說一個字了。
李平安就這么看著他慢慢離開,背影消失在門外,沒有挽留也沒有祈求,沒有再說一句話。
然后他眉頭緊鎖著,只坐在床榻,眼睛失神望著自己攤開的雙手,一時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深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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