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莫驍從墨香居出來，本來晴空萬里的天，像是為了襯托莫驍沉重心情般，變得陰沉。
他并沒有松開我的衣服，而我也沒提醒他，任由他牽著。
路上的行人，遵守著紅綠燈的法則，停下忙忙碌碌地腳步，適當(dāng)?shù)姆潘尚那椤?p> 安享晚年的老人，成群結(jié)隊的坐在花園里的竹椅上，或是閑聊嘮嗑，或是慷慨激昂的下著象棋。
歲月雖然在他們臉上劃過一道道蒼老的痕跡，但也讓他們保持著一顆安樂的內(nèi)心。
享受生活，熱愛生活，更加適應(yīng)生活。
我跟莫驍像是脫離了世間喧囂，尋一處安恬寂靜般，找了個偏遠的竹椅坐下。
為了讓莫驍不被打擾，真正靜下心來想這件事。等他一坐下，我就輕聲開口，“莫驍，我去趟洗手間?！?p> “好，別迷路?！蹦斕ь^看我，隱藏在雙眼內(nèi)的憂傷，讓我心里很是難受，“別忘了回來接我歸家。”
我，“……”。
眼淚不由自主地便打濕眼眶，可我還得強忍著，并扯出一絲笑容，“我會的?！?p> 莫驍不在說話，而是低頭將自己埋進雙腿里，無聲地發(fā)泄情緒。
一個男人，若是他敢在你面前哭，釋放自己最柔弱的一面?；蛟S在他心里，你已經(jīng)不再是個外人了吧。
從洗手間出來后，我并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尋著剛才來時的路，慢慢樣回走。
剛才跟莫驍進公園時，我看到一位身穿中山裝改良過的，長袍衫的老者。在一堆或是打太極，或是跳廣場舞的老人之間，顯得格外突出顯眼。
畢竟，在這寒冬，穿這么一件不能抵擋冬寒的衣衫，就夠引人注目了。
何況他還正挺胸抬頭的坐在畫板面前，用手中的筆一點點勾勒著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
沉浸在創(chuàng)作的人，是最討厭被人打擾的。
因為害怕打擾而被人家討厭的我，便站在離他三步開外的距離，認(rèn)真的看著他面前那副快要創(chuàng)作完成的山巒疊嶂。
錦繡江山，蔥綠青柏，銀河瀑布，羚羊麋鹿。
“你過來吧，不妨礙我的工作?！?p> 正當(dāng)我對他妙筆生花下的畫作，由衷地敬佩瞻仰之時，老者渾厚有力的聲音傳來。
見自己的“偷窺”被人家發(fā)現(xiàn)，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然后慢慢走到老者身邊。
老者抬頭看我，待看到我的模樣時，略微吃了一驚，“我還以為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卻沒想到是位乳臭未干的小丫頭。”
若是被別人叫做乳臭未干的小丫頭，我肯定早就二話不說的懟回去了。
可我面前的這位老者，渾身上下所散發(fā)的氣勢，讓我沒有那么大的膽量。更何況我先打擾人家再先，按理也是我給人家賠罪才是。
想到這，我彎腰沖著老者深深鞠了個躬，“對不起，剛才打擾您了。”
老者淡然地擺擺手，然后用手指著自己剛剛畫好的畫，笑道：“喜歡嗎？”
筆鋒鋒利，落筆行云流水，游刃有余。讓人一看，就知道此人絕非泛泛之輩。更何況，我本來就挺喜歡這幅畫的。
于是，我使勁點點頭，實話實說，“喜歡?！?p> 老者見我如此實在，呵呵笑了兩聲，“既然你跟這幅畫這么有緣，那我就把它送給你。不過，你要自己給它提個字?！?p> 聽到老者如此慷慨的要把畫贈給我，我高興地差點從原地蹦起來。
可轉(zhuǎn)念一想，老者讓我給這幅畫題字，題什么呢？
我圍著畫板來回踱步，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靈光乍現(xiàn)道：“坐擁錦繡山河天下，醉臥鄉(xiāng)間山野瀟灑。”
老者聽我說完，抓著水杯子的手一頓，雙眼放光的盯著我。
我被他灼灼的目光盯著有點心虛，不僅如此，我還覺得后背陰涼涼的。
“老大爺，這兩句詩是不是太狂妄了？”我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看著令人不寒而栗的老者試探道：“要不我再重新想兩句？”
老者不理會我，盯著我看了大約十多分鐘，才緩緩自己的情緒。嘟囔了幾遍我那兩句詩后，開口：“狂妄確實狂妄了些，但年輕人嘛，有激情，敢闖敢拼，用這兩句詩到不為過?！?p> 老者說完，提筆在畫上寫下那兩句詩后，又從兜里拿出個印章，在詩后面蓋了個紅章。
我瞧著不緊不慢，慢條斯理地做著這一切的老者。尋思著，嘿，這老頭還挺專業(yè)，走哪兒都帶著印章。
等待墨水干的間隙，我看著老者將自己的畫盤收起，開口問道：“時間還早，不在畫一張了嗎？”
老者搖搖頭，看著我尊尊教導(dǎo)著，“很多事，越急功近利，好高騖遠。到最后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浪費時間不說，還會讓你的價值大打折扣?！?p> 看盡世間人生百態(tài)的老者，比起我這個浮浮躁燥的年輕人，確實對任何事都看淡許多。
或許在他們眼里，曾經(jīng)的所有事都又如過眼云煙，挽不回的同時，也不覺得可惜。
因為他們曾經(jīng)享受過過程，也感受過它所帶來的悲怒哀樂?；蛟S在事情發(fā)生的那一刻，心里會有所悲傷跟愧疚，但時間一長，留在心里的恐怕只有無奈了吧。
當(dāng)我愛不釋手地抱著老者送我的山水畫，來到莫驍面前時。他正站在不遠處的亭臺上，望著正跳廣場舞的大媽們發(fā)呆。
我輕輕地走過去，倚在亭臺欄桿上，面對著他道：“莫驍，我覺得你應(yīng)該去看看她?！?p> 莫驍雙眼內(nèi)的迷茫，似正在慢慢找到可以依附的東西，“你不怕我去了，會因為仇怨把她的氧氣瓶拔了嗎？”
“你不會的?！边@句話我說的很輕，像是在跟自己說，又像是在肯定自己的內(nèi)心所想一般，“我相信你?！?p> “呵……?！蹦敯l(fā)出一聲冷哼，迷茫的雙眸也像是終于找到可以依附的冰冷，“夏知秋，我沒有那么大的寬容心?！?p> “但你也不會以怨報怨。”我抬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莫驍，斬釘截鐵道：“其實，剛才在墨香居，柏林說出她住院的那一刻，你的心里就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對嗎？”
莫驍抿抿被寒風(fēng)吹的，有些干澀的嘴唇，雙眸中的冰冷隨著我的話也慢慢散去，換上一種無奈的溫柔，“夏知秋，你總是那么輕而易舉的就猜透我的心思，縱使我有萬般偽裝。”
暗墨鈺
為什么會白猜透你的心思，因為我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