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徹大悟3

　　我們以個體出現(xiàn)，只要凈化我們自個就是了。每個人都放亮自己那盞燈，世界就一片光明。這就是我們對社會的責(zé)任。前進(jìn)于光明，毀滅在黑暗。

　　薛康含恨而去。他什么也不是。沒有人記住他。即使我記住他，緬懷他，但我也有逝去的那一刻。人來到這個世界容易嗎?容易也不容易。容易于他的產(chǎn)生。不易于他的短暫不可重生。好了也就百八十年，想再來是不可能了。死了就是死了?？蔀槭裁床蛔屗篮蟪蔀檠詡鞯挠洃浤亍Ｔ谶@記憶中，我們經(jīng)受了什么?經(jīng)受了婚姻。不單單因?yàn)槲覀兯郧橹腥耍€因?yàn)槲覀冇忻孛?。那秘密只有通過婚姻藏匿才可放心。一切都講因果?；橐鼍褪菒邸２还苁菒壅l，總之婚姻是愛的裂變。有時婚姻也成了退化。說婚姻是愛的裂變，因?yàn)槟鞘切郏运郊彝ブ異?。說婚姻是退化，就像那對夫婦如此臭味相投越發(fā)越臭。狼狽搭肩的概率很大。他們能生出狗嗎?只能說狼狽應(yīng)該在狗群里。我們很難想象本來脫離社會的老伴生活，一旦一半死去，杵著的那一半的日子將多么暗無天日。越老，能不越慈祥嗎。

　　在這記憶中，我們?yōu)槭裁匆?jīng)受著子女?這已經(jīng)不再是封建社會、莊園生活。這是一個膨脹的時代。膨脹意味著一切都很短暫。在短暫中膨脹就是雜糅。婚姻就更應(yīng)該是婚戀，不是婚配。對于子女的產(chǎn)生，不管是出于相愛，還是哺乳的本性，要他們干什么?子女是高利貸。有了本金的方便，就得肩負(fù)起滋生的高息。原本就渴了，還往嘴里塞了把鹽。有時候，有了本金的來源方便，反倒越發(fā)使我們窘迫。這就是賭徒效應(yīng)。他越是狂賭，做父母的越是不能憐惜他，為他負(fù)債。人有一大半的煩惱起始于不開明。個體就是個體?；閼僦粸楦鼝勰俏?，為什么就要給他背上高利貸呢?？尚Φ乃兹?。手足是今生的，子女是后生的。今生的都相愛不妥，為什么還要再來個后生呢。人是什么?是煩惱。無我就是無煩惱。自己悠然了，再考慮下一代吧。產(chǎn)生于無意，便是一種意義。子女，給了他們生命；他們成年后還得不斷為他們買單。我的財物，我想留給誰就留給誰，子女怎么了?骨肉怎么了?待到老了，我才知曉子女是我犯的最低級的錯誤。一次感情沖動，終生付出感情。

　　在這記憶中，能夠經(jīng)受死亡，是一種福分嗎?那要看死神飛過之后的個體思想空間是否晴朗。死是形體腐朽。這是有形的。無形的在死前早已來到這個世上。有時候它因?yàn)樗劳龆@現(xiàn)得越發(fā)清楚，有時候很模糊。它映照生命的意義?？膳碌氖菬o形的確確實(shí)實(shí)存在的東西，那是精神與魔鬼。死亡唯獨(dú)帶不走它們。精神上有魔鬼的一絲游魂；從魔鬼身上也能看到精神。這取決于我們發(fā)掘后的態(tài)度。如此態(tài)度就是我們的世界觀。表哥的死亡對他是一種解脫嗎?不是，他是感性的人?？伤恢眽阂种磺袗酆耷槌稹Ｋ热粣畚?，為什么就不向我傾訴呢。他連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愛人都不相信，他自然不能從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一直感性萌發(fā)病態(tài)，一直理性勢必麻木不仁。生老病死，喜怒哀樂，原本再平常不過的事，我們?yōu)槭裁匆敲凑J(rèn)真較真。

　　死者對他本身來說什么也不是。他的意義體現(xiàn)在活人身上。他沒有親人，所以他說將自己的肉體充公了。而我懷念他嗎?懷念是油然而生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感情是慢慢修來的。像腳下的路，毀之容易修來難。他的親人只是我，懷念他的也就我。他的托付也單單是我。那你們還有必要通知他父親嗎?你們會通知嗎?我知道，你們也決定不了。法律畢竟不是感情。它也修復(fù)不了感情。所以我希望你們還是不必讓他的父親知道了。即使他知道了，也是無動于衷。他是個罪惡的人，只因單單一次自私自利，無情對待自己的骨肉，就釀成了今天的悲劇。這能全怪罪他嗎?為什么表哥不死皮賴臉地停在家里，而要以不言不語與父親斷交呢。他連一個后媽都戰(zhàn)勝不了，又怎么戰(zhàn)勝死亡呢。當(dāng)父親的或許有自己的苦痛，他對兒子的愧疚就讓他埋藏于心中吧。他的生活平靜了，我們?yōu)槭裁匆蚱颇欠N平靜。死亡是兒子選擇的。父親有責(zé)任，也是近十年前的錯了，悔之晚矣。我們讓他知道，也許只能傷害活人的心，打破一個家庭的和諧。如此，是你們的職責(zé)需要，還是道德的不平?道德是什么?是個體自己的思想意識。眾口再指責(zé)，個體要按他的思想鉆黑洞，我們也是鞭長莫及。畢竟道德的約束與懲罰是微弱的。狂吠的狗咬不住人。你們的職責(zé)是傾向活人還是死者?你們只說法律。法律是什么?懲惡。法律是切蛋糕的刀子。屎干不臭，追究那位父親的責(zé)任只會使一個家庭破裂，對死者無意義，讓法律也更模糊。民不告官不究。法律永遠(yuǎn)不會一碗水端平。它可夠高尚了，永遠(yuǎn)不被追究責(zé)任。

　　你們認(rèn)為我是受害者嗎?或許你們要說我走到今天是咎由自取。不錯，這其中明顯有咎由自取的意味。這是無知又自私的苦果。我不知自己是否要為此受到法律的追究。我只想你們不要通知我的家人。家對我是臉面。我還得回到故鄉(xiāng)生活。他們卑下，是自討苦吃。難道我能因此就永不回家嗎。我的默然遠(yuǎn)去，永無音信，對他們來說是巨大的財產(chǎn)損失。這樣的損失之痛我感覺不到，也看不到。而我最應(yīng)該感覺到，看到。教訓(xùn)!我可憐一切卑下的惡人。什么是無情?無情就是以惡報惡。這是徹底毀滅。而徹底毀滅是世界末日的事。法律以思過來救治犯人。思過首先要有狹隘的軀體空間。良心壞了就被挖去雙眼，這是拿著尚方寶劍在作惡。法律的義務(wù)是在懲治犯人的同時救治他的罪惡思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等同今天的投案自首。我的罪惡就是自私自利無視他人的愛。我的苦果就是今天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對我的救治在你們。

　　一位女警站起身，對吳琴說，“你是應(yīng)該自由?！?p>　　“因?yàn)槟愕玫搅宋覀兤谕愕玫降??！边@時進(jìn)來一位男警官，手中拿著一張被展開的紙張，這多少引起吳琴的驚悚。男警官對女警官低語著什么，將文件交給女警官。

　　“他確實(shí)死于自殺。這不等于你是無辜的。一切有因有果，就談不上無辜。他的思想確實(shí)出現(xiàn)了畸形。這是我們從他的上衣口袋中發(fā)現(xiàn)的。雖然不是專門留給你的。我想，我們應(yīng)該知道他要留給處理他遺體的我們些什么?！?p>　　我是一名孤兒。不知你們理解孤兒的含義嗎。孤兒就是連最基本的愛都得不到。這也折射出了父母的偉大。偉大的愛誰不想要。更何況這種愛我曾經(jīng)擁有。怪就怪在，我擁有時認(rèn)為那是理所當(dāng)然、與生俱來，它不會分享給別的孩子?？墒俏义e了。生意味著隨時都有失去太多太多寶貴東西的時候。而占有讓我們忽略了這一點(diǎn)。自私不是過錯。將自己的自私自利壓制在他人的身心痛苦上，這是一種犯罪。突然有一天這樣的犯罪攻擊了我。那時我還是一個少年。少年就是天堂，應(yīng)有盡有。少年就是溪流，清澈地向前沖。山崩地裂勢必改變溪流。短短的幾個月里，一切逝去，苦難撲面而來。災(zāi)難是對愛的考驗(yàn)。它只考驗(yàn)愛。而我希求的愛在哪里?她在各自的窠里。一個孤兒的雙眸黯淡了，只因處處看到愛，卻沒有感受到愛。死亡與愛在我身上達(dá)成共識。他們同時盯準(zhǔn)了我。一來一去中都是壞笑。我告訴自己要堅(jiān)強(qiáng)，然而，堅(jiān)強(qiáng)是骨子里爆發(fā)出的。

　　我一直在思索自己的死亡。這個慘淡又無所謂的問題，伴隨我經(jīng)歷了愛情、婚姻、別離、仇恨?？傊?，他游弋與甜蜜與苦難撞擊后的那道縫隙間。那里即清晰又烏煙瘴氣。我時常想，自己的生命一定要自己來結(jié)束。因?yàn)闉闀r常感覺自己活膩了?；蛘驹阼F路上，睜大雙眼看著列車撞向自己。或從萬丈高崖跳下去，飲鴆止渴。自殺也要找到那種狂浪不驚的感覺。這一天我找到了。死亡，一圈下來，算是明了。要想得到愛，首先付出愛。努力不一定成功。人為什么好欺騙。死亡夠真誠了，我就將生命交給死亡了?；顗蛄恕Ｈ嗽揪褪且赖?。差的是什么?能不能夠放下物質(zhì)。我連愛情都賠本了，物資又算什么。

　　希望吳琴能夠看到這件自白，不流竄。流竄就是條件黃河呀。要平淡生活，內(nèi)心首先得清白?；钪褪亲C明自己是堅(jiān)強(qiáng)的，不然，隨我來吧。

　　“我來就是因?yàn)樨瑝魰r刻在刺激我。思想意味著世界。還有比這更美好的嗎?”吳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