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黎主感覺到臉上沒有刷子劃過時,才睜開眼睛。
眼前的化妝師已不見蹤影。
“這女人是不是嫁不出啊!性格實在太惡劣了,弄好了也不叫一下自己?!袄柚骰仡^望著那個離開的背影也很是無語,不由回憶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得罪她了。
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有,“算了,管她呢,大家又不認識。“
他有些期待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昨晚留下濃濃的黑眼圈并沒有被掩蓋住,反而更加的深厚了。
飽滿的臉頰此時就像長期被病痛折磨的人,兩邊深陷。
化妝過后,看上去是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他頓時就怒了,這女人玩大了吧。
他握緊拳頭,“你不理我,可以,但也沒必要這樣搞我吧,假公濟私?!?p> 電影里面哪個人不是又白又嫩的,帥得掉渣,哪有人像他這樣死尸一般的。
黎主一副要去找她理論的樣子,只是他沖出去的時候,哪里還找得到女人的身影。
“化好妝了?趕緊過來?!案睂?dǎo)吳達似乎一直在門口等著他,見他出來,拉著他就往那件黑暗小屋跑。
“你不覺得我的妝有些問題嗎?“
“有問題的是你,看你氣沖沖的樣子該不會要找化妝師算賬吧。我可告訴你這里最不能得罪的是猩爺,第二不能得罪的就是化妝師,她化出來的妝從來都沒有錯過,完全符合劇本的需要?!?p> 他的語氣越來越暴躁,“過去拍的時候,給老子放亮點眼睛,要是因為你的緣故把整組人都耽誤了。你小子也別想好過。“
黎主有些發(fā)呆,走到了小屋面前都渾然不知,他實在沒想到那個更年期的女人這么厲害。這樣一想,自己的樣子確實很符合那劇本中自閉小子的形象,只是別的電影中就算是病人也是很帥氣的,不會化成病人的模樣的。
他的思維也跟著那些電影走了,先入為主。
吳達見他發(fā)呆,狠狠推了他一把。黎主腳下一踉蹌,差點摔進了小屋。
“見鬼了,這群人有病吧!“
他回頭一看,副導(dǎo)已經(jīng)不見了。心中還是不免會有些惱怒,他是過來拍戲的,不是來受罪的。
當(dāng)初是誰求他簽合同,求他過來拍戲的?,F(xiàn)在這副態(tài)度是要搞哪樣,每個人都是如此。搞得自己欠了他們五百萬似的,就算自己欠了寒老頭五百萬,人家都還能笑臉向著他,這就是境界的不同啊!
“死在那里干鬼啊!還不給老子死過來,你以為你是誰啊,要讓全世界等你?“
猩爺?shù)穆曇艟退悴挥美?,也可以用震耳欲聾來形容。
黎主眼里滿是陰霾,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跟前,“我只是個普通人,我是過來拍戲的,我沒有讓全世界要等我。你們也不用等我,老子不玩了。“
黎主把他換上的衣服摔在地上。
導(dǎo)演的頭從機子伸出來,仔細地打量著黎主,沒有了那副火氣暴躁的樣子。
他輕蔑一笑:“不玩了?你以為這是在玩?“
黎主看著猩爺臉上的笑容,才反應(yīng)自己太過暴躁了,五十萬可不是那么好賺的。
自己已經(jīng)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星系守護者了,尊嚴是要維護,但絕對不是以這種方式。
猩爺可不管他怎么想,他接著說:“人生如戲,你可以認為你是在玩,這也沒錯,但我是在創(chuàng)造生命。你當(dāng)然也可以不玩,但是我們是簽了合同的,如果你違約了的話,你得賠我五百萬?!?p> “五百萬?“
黎主掐著手指,他本身還欠了寒寧煙爺爺?shù)奈灏偃f呢,而且連學(xué)費的五十萬都還沒有搞定,現(xiàn)在又要五百萬?
他咬牙切齒地說:“玩,為什么不玩?“
“很好!“
兩人達成一致,其實也就是下個臺階而已。
很快兩人就展開了劇情的討論,也就是昨天晚上黎主看的劇本。
黎主看過一遍就像真的經(jīng)歷過了一般,很快和猩爺討論得火熱,他是完全把自己代入了進去,是以那個自閉的男孩的角度看待猩爺所提的問題。
猩爺兩眼冒光,這家伙出乎他的意料。之前他只是覺得這家伙非常適合這劇本,現(xiàn)在看來,他撿到寶了。
他從未下想過這家伙能看出這劇本隱藏的內(nèi)涵,想要表達的東西。而且劇本中并沒有寫出的細節(jié),他也掌握了。
看著侃侃而談的黎主,猩爺兩眼發(fā)光,目露欣賞。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自己的劇本變成電影,孕育出新的生命。
“非常好,全世界進入狀態(tài),準備開拍!“
吳達過來,一副上場殺敵的樣子,“那小子還適應(yīng)嗎?我們這樣會不會有問題,物極必反!“
“很有問題,這家伙天生就是演戲的,我們多此一舉了!只是有些可惜了,他心不在此啊!“
猩爺一陣惋惜,“不然或許我要找的人就是他!“
“人最靠不住的就是心,最善變就是它了。以你的名頭,或許能成,先恭喜了!“
“早著呢!好了,準備吧!“
燈光打起,各種設(shè)備都運行了起來,而這些人和事物的中心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黎主。
現(xiàn)在他一個人躺在這間昏暗的房間里,很是舒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房間是一個套房,裝修很不錯,只是里面的凌亂卻掩蓋住了那一份的豪華。
床的旁邊是一臺電腦,電腦桌子隔壁有一個大箱子,箱子并沒有蓋好,露出一整箱的零食。
黎主就是這個房間里的神,完全沒有束縛的感覺,他享受這獨處的樂趣。
無聊就玩電腦,累了就躺床上,餓了就吃零食,渴了就喝飲料。
他從不會厭倦,他的眼神一片死寂,沒有一絲激情,沒有正常人的光芒。
“卡--“
黎主聽見聲音,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下來,一改之前的頹廢。
“很不錯,要不是見過你的,肯定以為你就是一條連白眼都翻不了的咸魚?!靶蔂敍]有吝嗇自己夸贊之言。
黎主有些陰沉地說:“這種生活,要是習(xí)慣了,就糟糕了!身體適應(yīng)這種生活模式還消磨了精神意志,一沉到底?!?p> 猩爺認同他的看法,也不禁感嘆道,“這樣的人多著呢,這算是一種病了,一種心病?!?p> “缺乏激情,沒有目標,不敢嘗試新事物,妥妥的懦夫!“
“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這就是一種病,還很常見,自閉癥。我拍這部電影就是為了這一群體?!靶蔂敯欀碱^。
“心病還得自我醒悟吧!感覺你的愿望會落空,雖然劇本寫得很好。“
“所以我找到你了,你昨天突然迸發(fā)出來的激情,非常符合后面的男主要求,非常具有感染力。說實話要不是遇見你,這部片我是不會現(xiàn)在拍的?!?p> 猩爺抓著劇本,這劇本是他寫出來的,而主人公多多少少有他的影子,他小時候就是被診斷出有自閉癥。
所以這次對他來說并不是說只是拍電影,而是在重新經(jīng)過過去的生活。
他剛剛在黎主的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而且他也沒想到這個年輕人說話如此銳利,如此的一針見血,他無法否認,也無法反駁。
“就是要喚醒其他像我這樣的人,習(xí)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改的時候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時間不夠了!“
猩爺自言自語地說。
眼中的傷感一閃而過,那個霸氣的他再次出現(xiàn),“全世界準備,第二個鏡頭。“
黎主趕緊躺回床上,悠哉悠哉。
他聳聳鼻子,聞到了一股異味,用手擦擦鼻子,用被子蓋住腦袋。
他能感覺這股味道似乎無孔不入,就算如此,他也未有過打開房門去看一下的想法。
從被窩里探出頭,臭味已經(jīng)變得很淡,完全在可控的范圍,直至味道消失,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股味道。
他自然更不會出到房門查看了,畢竟外面有人。即使那人是她的媽媽,想想他們已經(jīng)有好久都沒有說過話了。
就因為好久沒有說過話了,自己這副樣子,他心里內(nèi)疚,他不敢出去對視那雙見到他就會流露出痛苦的眼睛,他想把自己藏得更深。
臭味很快消失了,這只是阻礙了他自由生活的一小插曲。
他現(xiàn)在又恢復(fù)了自由而痛苦的生活。
只是這樣的情況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外面一陣喧嘩,他想打開窗戶看一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伸出的手像被針扎了一般,本能地又縮了回來。
他怕,他怕外面會有人會察覺到他在窗戶后面看,會對視上那些陌生而不屑的眼神,會懼怕那些不斷蠕動的嘴巴,發(fā)出一些難以忍受的話語,例如變態(tài)和惡心。強忍著好奇心,他退了回來,打開電腦。
果然游戲中的世界,如果除掉生理需求的話,那里面簡直就是精神境界上完美的自由世界。
電腦開機的聲音響起,還不待他打開游戲界面,外面的聲音更加響了。他不知道那是不是錯覺,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近。
直到房門被破開,一群陌生人,荷槍實彈地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他才明白過來那并不是錯覺。
黎主停住了,沒有其他的動作,房門外面的人也停住了,不敢動彈。
第二個鏡頭的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們不敢動,他們在等,等待那一充滿磁性的聲音。可是聲音卻遲遲也沒有傳過來,黎主皺了皺眉頭,他這個位置看不到導(dǎo)演那邊的情況,也不知道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
他對面的群演更是不敢動,猩爺?shù)南敕ㄌ祚R行空。很可能他們動一下,就會打斷猩爺?shù)南敕ǎ酉聛砭蜁惺芩呐稹?p> 劇組皇帝的怒火,沒有人能夠承受得起。
“卡--“聲音很低,沒有了以往的激情和追求完美的急迫。
吳達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猩爺,充滿了落寞和傷感卻沒有了先前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聲音很低,卻傳遍了整個劇場。
僵硬著的眾人,身體瞬間癱軟,有些人更是冷汗冒了一額頭。
黎主自然不在那些人的行列,畢竟他可不是普通人,雖然氣行者的修為很低,可是相比于普通人的體質(zhì)要好太多了。
他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猩爺只剩下了一個孤獨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本是陰天,可是眾人卻有一個錯覺,猩爺所走過之處,似乎把他周圍的光芒都吸收了,天都為之暗淡。
虛白世界浮現(xiàn)。
黎主也在盯著那個背影,那種感覺震撼他的心頭,他能看到的要比普通人看到的東西要多得多。更何況此刻的他開啟了白眼。
虛白的世界中似乎還有這一股無形的物質(zhì),只是他現(xiàn)在無法看到,似乎有什么阻擋他窺視。
而此刻那些無形的物質(zhì)的中心就是猩爺,可是黎主感到非常的奇怪,猩爺?shù)哪芰颗c普通人的無異,是最普通的土黃色無余了,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高手。
吳達站出來,拍拍手,“今天大家早點收工吧!“
全場爆發(fā)一陣歡呼,這是猩爺劇組從未有過的事情,提前下辦班,實在是太震驚了。
每一個進來工作的人,都要被問到一個問題,就是能不能接受加班加點拍戲。在他們的印象中,猩爺完全是用命在拍戲,不存在提前收工的情況。
“傻愣著干嘛!是不是還想留下來加班啊!“
片場噓聲一遍。
吳達接著說:“你們別噓,這得感謝黎主。“
黎主呆在原地,不知道這家伙突然變臉是什么情況,更不知道為什么說要感謝他。而且他也并不清楚為什么這群人僅僅是不用加班而已,如此開心?好像打贏了一場戰(zhàn)爭一樣。
吳達走到黎主的跟前,微微彎下腰,低著頭說:“剛才我得給你道歉,你是不是以為我們猩爺劇組一點人情味都沒有,非常冷漠?!?p> 周圍的人沒有散開,反而圍住黎主和副導(dǎo),傻乎乎地笑著。
不知道誰突然說,“估計他恨死咱們了,肯定想拍完戲,趕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