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還真是冤家路窄
誰,是誰在喊她?
你看看你,還是老樣子,貪吃的嘴角都是糖衣碎屑,真不知道這種酸酸甜甜的東西哪里好吃了,光看著就叫人覺得牙根酸得不行,也只有你這丫頭吃的一臉的滿足。
模糊隱約中好似有誰站在一身著鵝黃色衣裙的女子身前,用衣袖細(xì)心輕柔的替她拭去粘在嘴角的糖屑,聲音溫潤儒雅,還不難聽出其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又透著三分無奈七分寵溺的笑意。
獨(dú)孤筠試圖想要看清楚畫面中那二人的身影,但是不知道為何,任憑她怎么努力卻始終還是看不清畫面中那兩人的模樣。
是誰曾在她耳畔輕聲呢喃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眼瞅著自家小姐走的好好的突然停了下來,神色恍恍惚惚的看著賣冰糖葫蘆的老伯,雪盞不解的走上前一步,伸手輕輕的扯了扯獨(dú)孤筠的衣袖,困惑的喊了一聲,“小姐?”
意識到身旁好像有人在拽自己,正處于晃神之中的獨(dú)孤筠這才從剛才那一番模糊的畫面中緩緩回過神來,微微蹙著眉看向眼睛一眨不眨的瞅著自己的小丫鬟,不明所以然的問道:“怎么了?”
還怎么了?
雪盞被這話反問得頗為郁悶,這話該她問才是。
剛才她偷偷的瞅了自家小姐好一會兒,心里頭暗自琢磨剛才是怎么一回事,話小姐看上去好像一副失了心魂的模樣。想要開口問問,可是在見到小姐自己都是一臉迷茫的樣子,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另外換了句問道:“那個,小姐瞧著可是想吃冰糖葫蘆了?”
聞言,獨(dú)孤筠順著小丫鬟這話看了眼面前裹著一層甜膩糖衣的冰糖葫蘆,遲疑了一會后才緩緩落下一道極輕的嗯字。
酸酸甜甜的,所有的冰糖葫蘆都該有的味道,可是獨(dú)孤筠吃在嘴里卻覺得心里面有種莫名的空落感,就好像是記憶中有什么對她而言十分重要的東西被遺忘了。
因著記憶當(dāng)中這一段模糊不清的小插曲,獨(dú)孤筠一開始的那份好心情也隨之失了幾分,是以在接著逛了一會后當(dāng)小丫鬟再次提醒時辰不早了,差不多該回去的時候她倒是沒有任何異議的頷了頷首,興致懨懨的哦了聲答道:“行,那回去吧?!?p> 雪盞見終于勸說成功,心里頭別提有多高興了,就連手中拎著那么多大盒小盒的都不覺得累了,身形雀躍的走在前面,那一副歸心似箭的模樣表現(xiàn)的簡直不要太明顯。
然而就在她們主仆二人琢磨著打道回府的時候,一道于獨(dú)孤筠而言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自身后悠悠傳來,帶著幾分吊兒郎當(dāng)和玩世不恭。
“喲,我當(dāng)是誰呢,不是獨(dú)孤家的小丫頭麼?!?p> 聞言,獨(dú)孤筠轉(zhuǎn)身看向迎面領(lǐng)著小廝笑得如沐春風(fēng)朝自己這邊走來的男子,嬌嫩的紅唇微微勾起一絲諷意,嗤了一聲。
難得偷偷溜出來逛逛,沒想到卻碰上這么個討人厭的,還真是冤家路窄。
“喲,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咱們的姬二公子啊,怎么,還是一如既往的有事沒事到處廝混?”
她最忍受不了這人每次見面一口一個小丫頭的喊自己,聽到這個稱呼她心里面就不太爽。偏偏吧這人像是喊上了癮,任憑自己怎么抗議他還是依舊我行我素,喊得不亦說乎。
其實這人和她也不過就差了兩歲,她都不知道這人到底打哪來的那么大的臉,裝老成。
“嘖嘖,這要是讓姬伯父知道你又這么胡來,就不怕再挨一頓長鞭。”
自打她曉事以來,眼前這位那是三天兩頭的惹事,而每次他惹完事后姬伯父就是一頓收拾。
記得有一年大冬天的,這人不知怎的將幾個同齡的公子哥踹下了映漳河,動靜鬧得頗大,姬伯父在知曉后氣不過,自是免不了一番責(zé)罰。
那個時候恰好她跟爹娘去定遠(yuǎn)侯府走訪,穿過回廊時遠(yuǎn)遠(yuǎn)的瞧見這人桀驁不馴的跪在雪地上,那鞭子抽在背上啪啪作響,衣袍染紅了一片,可這人愣是一聲不吭。后來還是姬伯父手抖的再也打不下去了,這人才不緊不慢的直起身子,漠然的拋下一句教訓(xùn)完了,若是教訓(xùn)完了那我就走了,毅然轉(zhuǎn)身離去。
那個時候望著這人挺直了背脊一步步堅定的朝著院門口走去,背后鮮血淋漓的一片,那一道道的鞭痕看上去觸目驚心,她心里面還難得的生出了一絲憐惜之意呢。
“人家定遠(yuǎn)侯天天瑣事繁忙,哪里有那個閑工夫來管我?!毖鹱鳑]有聽出小丫頭話中的戲謔,姬二公子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口吻說道。
早些年他那位父親還會時不時的打他一頓,但這兩三年不知道是不是對他徹底放棄了,懶得再管,倒是不怎么再動鞭子了。
但要讓姬二公子自己說,估計是因為他自定遠(yuǎn)侯府搬出去另辟宅子住后,平日沒有特殊的需要極少回定遠(yuǎn)侯府,是以就算是定遠(yuǎn)侯想要說教,迫于逮不著他人,無可奈何。
“雪盞,走了?!豹?dú)孤筠微挑了眉,招呼了一聲安安靜靜待在旁邊的小丫鬟,“姬二公子可是大忙人,咱們可別耽擱了人家辦正事?!?p> 在說到辦正事三個字的時候獨(dú)孤筠特意著重了幾分音調(diào),表情很是意味深長。
整個翼州城誰不知道這位定遠(yuǎn)侯府的小公子是出了名的紈绔子弟,更是煙花柳巷里頭的???。一般尋常男子逛窯子都是選在月上柳梢頭時分,偏這位爺青天白日的就堂而皇之的出入,完全視旁人的那些評頭論足若無物。
聽說他那些紅粉知己中最為鐘意的要屬醉胭樓的頭牌,那位叫漣漪的女子。當(dāng)初為了搏美人一笑,這位爺還在醉胭樓上演過一出一擲千金的戲碼,直到現(xiàn)在都還廣為流傳。
為了一個紅粉知己都舍得下這么大的手筆,怎么這么些年就沒瞧見這人在她這個名義上還擔(dān)著未過門的妻子花點(diǎn)心思呢。
不得不承認(rèn),當(dāng)初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獨(dú)孤筠心里面是吃味的。她覺得那么大的一筆銀子與其是砸在醉胭樓那種地方,還不如送她,指不定這樣一來自己對他的態(tài)度還有可能改觀一些。
這廂,姬二公子并不知道她這番心思,若是知道這么容易就能討好她的話,怕是早就將全部家當(dāng)塞到她手上了。而與此相對的,這時的獨(dú)孤筠也還不知道醉胭樓幕后的真正主子是她口中那個不學(xué)無術(shù),一事無成的紈绔子弟。
說到底姬二公子砸進(jìn)去的銀子,到最后也還是進(jìn)了他自己的腰包,一點(diǎn)損失都沒有,反倒還為他的風(fēng)流韻事又添了一筆,倒是讓一些人更加的深信他浪蕩不羈,不足為懼。
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小丫頭的毒舌和牙尖嘴利,但此番面對接二連三陰陽怪氣的嘲諷,向來嬉皮笑臉的姬二公子還是再度被嗆得無話可說,那雙桃花目中微不可見的掠過一絲無奈。
不過話又說回來,拌起嘴來如此中氣十足,想來身子應(yīng)該是好的差不多了,這倒也好,不枉費(fèi)他做的那些。
在這個認(rèn)知晃過后姬珩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相關(guān)聯(lián)的另外一件事,陰晦的瞇了瞇狹長的桃花目,在獨(dú)孤筠看不見的地方掠過一抹冰凍三尺的寒意和嗜血的殺意。
“唉,這就走啦,不再多聊聊麼?!?p> 小丫鬟看了眼已經(jīng)兀自轉(zhuǎn)身離開的小姐,然后又瞅了瞅還在極力游說的姬二公子,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最后不知為何只是恭敬的行了個禮,然后小跑著朝著獨(dú)孤筠追去。
姬珩見某人壓根就不搭理自己,倒是也不見氣惱。望著遠(yuǎn)遠(yuǎn)幾步走在前面的嬌俏身影,亦大踏步的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才見上一面,姬二公子自然不想就這么分開。
獨(dú)孤筠抬眸有些不耐煩的看向擋住自己去路的“姬無賴”,壓抑著心中的怒火質(zhì)問道:“還有什么事麼?”
說真的,她是一刻都不想多搭理這人,可偏偏這人一點(diǎn)都不識趣。明知道自己不待見他,卻總是裝傻充愣裝作不知道。
破口大罵吧,實在是有失風(fēng)度,可任由這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吧,她這心里面又堵得慌。真真是叫她氣郁于胸,恨不得一巴掌直接將人拍飛了事,怎奈何她又沒那本事。
本著一貫的厚臉皮,在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頭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時,姬二公子直接選擇了無視。
“咳咳?!奔Ф釉谘谧燧p咳了一聲后語氣和善的解釋道,“近來翼州城不是不甚太平麼,你們兩個姑娘家的在外面明顯不安全,我送你們回去?!?p> 獨(dú)孤筠壓根沒有想到姬珩攔下自己就為了說這個,著實訝異了一瞬。
“有勞姬二公子掛懷,這好意呢……我就不心領(lǐng)了?!豹?dú)孤筠拖長了音調(diào)回絕道,說完向右邊小垮了一小步,自姬珩身側(cè)邁步離開。
態(tài)度之絕然,動作之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