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葉冉的背影消失,褚英才失落轉(zhuǎn)身。雖然兩人年紀相仿,但是他的氣場明顯高自己不知多少層。
無論說話,表情,都與這個年齡有一點矛盾。目光深邃,一眼似乎能看穿對方,可是對方卻無從看清他的心思。抬頭挺胸,面向溫和。給人一種非常想靠近,卻永遠無法靠近的神秘感。
容顏也許并不重要,更何況是無可挑剔的容顏,像是在鼓勵你,又像是在警告你。說話語調(diào)平緩,卻不容置踹。身居高位,手握兵權(quán),卻看不出老謀深算的狡猾,反而如一個剛剛涉世不深的翩翩公子。
這邊是葉冉給褚英的感覺。
別說小姐們一見誤終身,不見終身誤,就連褚英這樣被認為遺傳母親的絕世容顏,也甘拜下風。怪不得謝無歡瞧了一眼,明顯被勾去了魂。
褚英剛剛無形中被葉冉打擊到了,可是轉(zhuǎn)而一想,幸虧那是葉冉,幸虧他那樣優(yōu)秀,要不謝無歡還真有可能被他搶走。想想不覺心情開朗了起來。
他的思緒還留在葉冉身上,整個人魂不守舍。
褚英為何會這么早出現(xiàn)在城門口?與他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有關(guān),只要當早差,他都會來城門口不遠處的一家餛燉店。口味極佳。
人家趕早是為了大事,而自己趕早竟然是為了吃一碗餛燉,這差距讓人瞬間明了。
他突然很羨慕葉冉身邊的左青。與這樣的人在一起,自己說不定會有一番作為。身在王城永遠都要受身份限制。
快到宮門口正好遇見王城太守的二公子莫賅,兩人之前喜歡在一起吃喝玩樂。剛開始也是不打不相識,后發(fā)現(xiàn)臭味相投,年少時結(jié)伴狼藉街市,到處拈花惹草,胡作非為。
“褚英,這里?!蹦W揮揮手喊道。
褚英神游天外,被他一喊算是三魂七魄歸體。
自從褚英改邪歸正后,莫賅很少能與他一起花天酒地,幾次邀約,他都以當差不能喝酒為由拒絕。實則他是真的改過自新了。
“呦,不是日上三竿都還在床上,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褚英笑道。
莫賅知道他是打趣自己,“早起的鳥兒有食吃?!闭f話功夫,已經(jīng)來到褚英面前,他是為了今日府上有貴客光臨,所以早早來到城內(nèi)一家有名的糕點店定一些糕點。
“你這是去哪里?”褚英問道。
莫賅一臉嫌棄地嘆息道:“今日那個陰陽人不當差,你知道她干啥去?”
褚英滿眼疑問道:“什么陰陽人?”
“還不是那個帶著面具丑得嚇死人的謝家大小姐?!彼室鈱⒋笮〗闳齻€字拉的老長。
褚英聽了有點不舒服,但是并沒有直接駁斥他,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她干啥去?”
突然想到幾年前的自己,也是這樣說話,還曾在萬花樓狠狠修理過一個容貌不佳的小姑娘。而今這一切讓他鄙視。又想到了剛才城門口碰見的葉冉。這種自我厭惡感更加強烈。
莫賅輕佻地說道:“她這個樣子,還想嫁給我?”聲音毫不收斂。
褚英一驚,轉(zhuǎn)而恢復平靜道:“她一個太師府的千金,你若能娶進門是你的福氣?!?p> “我可不想要這個福氣,就不說她長得那個德行,看她整日那樣子我就倒胃口,讓我娶還不如殺了我?!?p> 褚英仔細瞧了他兩眼,胖嘟嘟的身材,滿臉的橫肉,他突然心疼他胯下的馬,要是這樣的身材長途跋涉去蒙山還不得累死多少匹,真不明白他的自信哪來的?
“誰說她求嫁你?你也不看看你這樣子?”他雖然是笑著說的,但也是此時此刻的心里話。
“太師什么背景?會無緣無故的來我們家?我娘說就是為了那嫁不出去的養(yǎng)女來的?!闭f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副要上刑場的表情。
褚英的神色暗淡下來,這不是他希望聽到的,他內(nèi)心是盼望謝無歡嫁不出去,也希望自己娶不到人,這樣他們最終還有可能在一起。
只是即便太師經(jīng)常看見自己與謝無歡說說笑笑,即便自己的父親知道自己心意,也不會將兩人想到一塊。自己喜歡的女子,在別人眼里是這般的被嫌棄,他十分心痛。
見他沒說話,莫賅詭笑道:“萬花樓又來了漂亮的姑娘,今晚我們?nèi)デ魄???p> 褚英未理會,低頭沉思,似乎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陰陽人?要你娶我?”謝無歡拉馬到了兩人面前,剛才的一番話她字字聽進心里。
莫賅差點從馬上掉下來,那股子自以為是的勁頭完全被嚇了回去。剛才也就圖一時口快,若要真得罪太師府,他回去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更何況這人一身好武藝,聽到這樣貶低侮辱自己的話,一掌打死他完全有可能。
見她周身冷冷,平靜異常,莫賅道:“你,你今日不是要和夫人一起去我家,怎么會在這里?”
“去你家聽你說這些?明明就是你們家想巴結(jié)我父親,背后卻這樣謠言?!敝x無歡捋了捋袖口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又道:“等會我見著我父親,會將你的話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復述一遍。”
褚英不語,定定地看著謝無歡,莫賅臉色早已經(jīng)不能看了,嚇得也不敢吱聲。
謝無歡見他這幅慫樣不覺好笑道:“剛才不是說得義憤填贗?深怕我謝無歡污了你似得,這會子怎么啞巴了?”
褚英見謝無歡冷漠異常,便覺她已然生氣,要不平時她的話語不是這樣高高在上,氣勢也沒有這么強大,于是想幫莫賅解釋兩句道:“你不必和他一般見識,他就是這樣口無遮攔,自以為是?!?p> 莫賅也接句道:“是的,是的,我不過開開玩笑?!彼念~頭上已經(jīng)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玩笑?好吧。太師一會會跟太守大人玩笑玩笑?!敝x無歡頓時話鋒一轉(zhuǎn)道:“吃了狗膽?不過一個區(qū)區(qū)太守竟然玩笑到太師頭上?你是看不起太師府,還是看不起君上?”
這一番話說出來。莫賅徹底癱軟了。急忙跪在謝無歡馬下道:“我一時失口,望小姐饒了我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p> 謝無歡瞟了一眼馬下的慫包,從鼻孔哼出兩聲道:“莫公子,本官看你熊膽是白吃了,狗樣倒是學得精巧?!彼艖械门c這樣的人費口舌。還嫌棄別人的樣子倒胃口,也不自己照照鏡子。
原本今日謝無歡是不用當差,要陪同母親一起去太守府,太守府一心想巴結(jié)太師府,一直找不到機會,正好聽說謝家為了這個養(yǎng)女的終身大事十分苦惱,于是便合計為自己的次子莫賅求娶。謝夫人聽說過這二公子,雖然太守府地位不如太師府,但是莫賅好在是嫡出。
然而一早夫人突然有些不適,身體乏味無力,而她又喜歡吃趙雍小廚房做的山藥板栗酥,于是她便進宮來準備求一份送回去,不曾想聽到這樣讓人難受的詆毀。
算了,稍稍平穩(wěn)情緒,謝無歡便丟下兩人走了。
褚英緊跟在身后,見她輕飄飄地上了臺階,喊了一聲,沒被理會。
路綏一看見謝無歡便迎了下來道:“謝無歡?!?p> “走開!”謝無歡未等他說完,便一把推開。
路綏莫名其妙看著跟在身后的褚英:“我又得罪她了?”
褚英搖搖頭擺擺手,表示無奈。路綏不甘心喊道:“你不要后悔,我妹妹給你帶東西了?!彼麖膽牙锍槌鲆粔K手帕在眼前搖了搖。
謝無歡回頭,旋即飛身下來,眨眼功夫,路綏手上的帕子就被她拿走了。
褚英跟上去又喊了一聲,見她沒有回答,準備加緊步伐追上來,卻不曾想她直接去了上書房。
這個點趙雍自然不會在上書房,可是一旦謝無歡踏上上書房的路,就表明她已經(jīng)拒絕與褚英交談。
那里褚英無召是不能去的,這無疑給了褚英一次打擊。讓他明白,謝無歡不是可以隨便拿來開玩笑的,猶如上書房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去的。
褚英站在臺階下,看著謝無歡轉(zhuǎn)過廊檐的背影,心中一陣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