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葉冉正候在謝無歡的營帳外，這句話正好被他聽見，三人忙著說話，竟然沒有注意到。
“辛苦幾位了，原以為大人堂堂太師府公子，溫文爾雅，竟這般不辭辛勞，不怕臟累。”葉冉誠心感嘆。
謝無歡冷不丁聽到黑暗處的聲音頓時一驚，旁邊的棲翠更是夸張地往她身后一躲。
“驚著小柒了?！比~冉語帶歉意道。
“葉帥這么晚還沒有休息?。俊敝x無歡將他引進帳內(nèi)。
棲翠端來面盆給謝無歡洗手，她心里叫苦，這么晚跑來坐什么坐，巴望著他早點走，自己已經(jīng)困的不行了。
謝無歡讓賀全先去休息，自己再就今日的所見所聞與葉冉匯報一番，順勢安慰道：“葉帥不必擔憂。”
“沒想到大人對醫(yī)理還有些研究？”葉冉只知道王城派人送來千雪丹，并未提及治理流患，再說連軍醫(yī)都沒有查出問題，看樣子謝府的人還真要另眼相看。
謝無歡想了想，總不能說自己在外學藝，又偶爾跟隨師父出去游歷吧？于是道：“其實醫(yī)病救人，在下真的不在行，只是解毒鎮(zhèn)痛倒是略懂一二，恰逢機緣巧合曾遇到過這種情況。”
葉冉并未將話題留在蠱患上，“大人這次救了在下的命，還不知如何答謝?！彼抗饩季?，看得謝無歡心撲通撲通直跳。
棲翠見謝無歡反應突然慢了下來，似乎后面的話接不上，急忙道：“葉帥不必答謝，我們又不是專門為你來的，公子有君命在身?！闭f著又壓低聲音道：“要不打死都不會再來?！?p> “再來？難道小柒以前來過蒙山？”葉冉問道。
棲翠自知說漏嘴，便用不耐煩的語氣含糊而過道：“葉帥，夜已深，您身體又剛剛恢復，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p> 這逐客令下的很明顯，倒讓謝無歡尷尬起來。
葉冉也覺得夜深不便打擾，笑道：“小柒，這是嫌棄我了?！?p> 剛出門又回頭道：“在下已經(jīng)命人做了夜宵，應該要送來了?！?p> 棲翠剛才還不耐煩的臉立馬大轉(zhuǎn)變，上前兩步笑著道：“真的？肚子正餓呢?！?p> 謝無歡直搖頭，怎么帶了個這樣的丫頭？
葉冉剛說完夜宵便送來了，可把棲翠樂壞了，立馬跟他道歉，說剛才的逐客令下的太直接了，請他莫怪，下次一定含蓄點。
……
軍中飲水依舊按謝無歡的吩咐，防患于未然。
一連幾日謝無歡都在軍醫(yī)所，幾個重點病患都是她親自盯著。
一個多月過去，不太嚴重的基本上都恢復過來。只是原先已經(jīng)腹部積水的患者，不但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反而慢慢嚴重。
她心里害怕極了，怕救不活，怕任何人死，怕午夜夢回，那些渴望活下去的眼神揮之不去，怕他們家人聽到噩耗后的痛苦！
但是她也知道有些東西無能為力，雖然戰(zhàn)場上，軍營里死人是正常的，但是她不能習以為常，所以即便效果不明顯，她依然日日堅持。
午飯自己沒有吃，弄的灰頭土臉出了軍醫(yī)所，棲翠依舊抱怨，但是謝無歡一改往日，不再接句。棲翠很快就洞察到面具下的她情緒猶豫。
路上遇到左青，原是葉冉派他來問情況的，也知道謝無歡現(xiàn)在所做，可能已經(jīng)無力回天。
但是流患已經(jīng)控制，除了嚴重的那十來個人，其他的都已經(jīng)康復，再配上每日喝的茶水，不會再有什么問題，等于說軍中的危機已經(jīng)解除。
“謝大人，剛剛從那里回來？”左青上前行禮。
謝無歡病懨懨的，懶怠說話，棲翠接句道：“要不呢？”
左青看出謝無歡的情緒不高，估計還是因為那些沒有好轉(zhuǎn)的人。
對于軍中來說，這樣的死亡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謝無歡身在王城，肯定不愿意看見這樣的事情。
只是難得有這樣如此看重普通將士的人，即便是葉冉，該舍棄的時候也會毫不猶豫的舍棄，雖然他已經(jīng)算得上十分愛惜手下了。
“謝大人，軍醫(yī)所的重病患者，您已經(jīng)盡力了，有些放棄是無可奈何的?！弊笄嗪靡鈩駥А?p> 謝無歡猛然恢復神情，她以為自己曲解了左青的意思試探道：“葉帥這是想讓我放棄他們？”
左青未曾說話算是默認，謝無歡不解問：“沒到最后，為何要放棄？”
左青道：“這樣的損失已經(jīng)不算損失了，如若開戰(zhàn)，顧不得這么多，且多留一日，等于將傳染源頭留住，而且什么時候再感染后果不堪設(shè)想?！?p> 這是葉冉思慮好幾日的想法，同樣的藥材如果能好便好了，不能好證明已經(jīng)病入膏肓，難以救治。其他的病還好，這種傳染源頭不明的流疾，葉冉痛定思痛，決定快刀暫亂麻。
“葉帥這是要舍棄？這樣不怕出生入死的兄弟寒心？”謝無歡頓時激動，果然沒見過世面的她很難接受這樣的殘酷。
左青沒有再繼續(xù)說服，對于他們來說這又算得了什么？但是對于謝無歡這樣從來未曾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人來說確實難以接受。
“再給我?guī)滋鞎r間吧，我再看看?！敝x無歡見他不說話，便徑直去了葉冉營內(nèi)。
兩處離得并不遠，謝無歡卻感覺走了很久。
她邊走邊想，雖然明白葉冉的用意，與其這樣耗時耗力而無濟于事，不如放棄，雖然只有十幾人，但對于葉冉來說，糧食只養(yǎng)有用的人。
姚旭正在葉冉的營內(nèi)，兩人就此次齊軒下蠱毒一事分析了一下，也積極應對隨時發(fā)生的危機。
通過此事葉冉確定自己的軍營人心還是比較純粹的。要不齊軒怎么肯放過這樣的機會？
謝無歡直接闖進來后才覺得有些失禮，看見姚旭后更加自責，這是軍營不是謝府，面前坐著的人雖然年輕，卻是個殺伐果斷的統(tǒng)帥。自己這般闖進來，太目無軍規(guī)法紀。
謝無歡頓時無措，站在那里拘謹起來，剛才的沖動這會也冷靜下來。左青與棲翠緊跟身后。
姚旭朝天翻了一眼，等著葉冉發(fā)話。
“謝大人有事？”葉冉看向其他人道：“你們先出去吧！”
就剩他與謝無歡面對面。
“有話不妨直說。”葉冉打破僵局。
“還有十多個人，情況比較嚴重，你打算如何處理？”謝無歡并未將左青供出來，這大概也算是機密，她怕左青受連累。
葉冉見她這個態(tài)度便心中有數(shù)，只是這樣的事情他解釋不了。
“處決?！鄙铄涞难劬哌^一絲決絕，說出讓人渾身發(fā)冷的兩個字。
謝無歡難過，她第一次見到葉冉時覺得他十分冷漠，后相處下來覺得他很溫和，可是她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這個人她從來都不了解。
她想起父母家人，是不是對于手握權(quán)力的人來說，別人的命都可以隨意踐踏的？
“還沒有到最后，”謝無歡換了一種口氣，一軍主帥的權(quán)威她不想挑戰(zhàn)。
葉冉咬咬牙根，嘴角欠動，卻并沒有出聲。
其實原因很簡單，一，怕傳染再次爆發(fā)，二，與其痛苦地等死，不如趁早解決，三，軍中不養(yǎng)無用之人，而他們又不能離開，死是唯一的路。
這樣的理由說出來很殘忍，但沒有其他的辦法。已經(jīng)有人陸陸續(xù)續(xù)的死亡，而謝無歡的藥不過是延緩死亡的時間罷了，這一點他們兩個人都很清楚。
靜默片刻后，葉冉道：“已經(jīng)是最后了，謝大人。”
“一定要他們死嗎？”謝無歡沮喪道。
“是！”葉冉不看她的眼睛，雖然隔著面具看不清，但黑乎乎的讓人心虛。
謝無歡轉(zhuǎn)身就走，心里各種滋味。
回到營中，她便摘下面具砸得老遠，坐下后低聲抽泣起來，棲翠明白找了葉冉也白搭，便小心翼翼地勸慰一番，見毫無用處后又倒了一杯茶端給謝無歡。
葉冉見她氣呼呼地出營，獨自發(fā)呆片刻后覺得應該解釋解釋。
他剛到謝無歡的營外便聽到里面有哭泣的聲音，驚訝一個大男人竟然哭的跟個女人似的。
思前想后決定不進去，免得對方難堪。
棲翠放下茶杯，謝無歡便將桌子上這幾天看的醫(yī)書，連帶記錄的要點統(tǒng)統(tǒng)掀飛出去，茶杯也碎在不遠處。
謝無歡繼續(xù)抽泣不停，棲翠知她難過便默不作聲，上前將她熬夜摘記的要點拾起來。
“不要了，撿它作甚，又不能救人。”謝無歡氣憤道。
棲翠道：“白日里去軍醫(yī)所守著他們，晚上熬夜才弄了這些，何苦來著？”
“救不活，就要殺。那葉冉殺人就跟殺雞一樣?！敝x無歡起身走來走去，看見剛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面具，腦一熱踢出一腳，腳尖疼痛難忍，這才想起那面具是銅的。
“聽說他十四歲上戰(zhàn)場，若非這樣心狠手辣，怎能有今日之功績？咱們在王城呆久了，哪里知道這里的險惡？”棲翠說的頭頭是道。
葉冉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十四歲便上戰(zhàn)場，自己經(jīng)歷過多少慘不忍睹，痛不欲生的事情？看過多少人命隕落在眼前？根本沒有兩全的抉擇。
他很想上前拾起面具，但想想還是不要打擾里面比較好，免得謝無歡恢復平靜，想起在葉冉面前哭哭啼啼，那不是要羞死？
“長得倒是人模人樣。其實就是個魔鬼。我絕不讓他殺人，殺自己的人?！敝x無歡義憤填膺。
“可別被他的外表迷惑，還是別惹他，不好惹?！睏鋼鷳n道。
后面的話葉冉?jīng)]聽進去，但無論她們?nèi)绾尾焕斫?，他依然不會手軟?p>
淵露
第一次寫故事，很多不足，很多問題，包括錯別字，標點符號不規(guī)范，請多多包涵，多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