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好疼啊。穆寧哥哥你可弄疼我了……”端木淵擬作女子嬌媚的口氣說。屋內(nèi)三人笑成一團(tuán)。睿王府里很少有這般笑聲。
拿起面前的杯盞,指節(jié)上不知何時沾上了灰塵,端木淵的笑聲戛然而止,抬頭望著屋頂。齊光立刻意識到了端木淵的眼神:屋頂正有著一名梁上君子。
“噓……”端木淵豎起食指放在唇邊。
齊光快步走出屋子,一躍落于房頂之上。與這位梁上君子沒過幾招,齊光的劍就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屋內(nèi)傳來端木淵的聲音:“放他走吧?!?p> 齊光收劍道:“我家主子發(fā)話了,哪里來的回哪里去。下次再敢鬼鬼祟祟的,就沒那么好的運(yùn)氣了。還不快滾?!蹦侨硕挷徽f,朝著遠(yuǎn)處的房梁躍去。
“不殺了滅口?”
“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啊?!闭f著端木淵彈走了指節(jié)上的灰,“此人回不回去,我在他主子那里都是露了餡。既然如此何必還要遮掩呢?徒增一條人命?!?p> “徒增一條人命?這話不像你說出來的?!?p> 端木淵看著遠(yuǎn)處,輕笑一聲:“我要走的這條路,是一條必然會血流成河、白骨累累的不歸路。不管我愿不愿意,這雙手上都會沾上無辜者的鮮血,我只是希望這手里的人命能少一條是一條。等有朝一日下了那十八層地獄,罪過也能輕一些?!?p> “來來來,快拿火盆來!”白府之中近日最大的喜事就是三公子回來了。白府的大夫人忙著使喚下人給白沐玄去去晦氣,動靜大的連別院里都聽得清。
白沐辰已經(jīng)能自己走動了。慢慢挪到矮桌前,白沐辰抬起紅燭的下顎道:“你這是什么表情?”紅燭是個藏不住心思的人,嘟著個小嘴一臉怒氣,什么事都寫在臉上。紅燭別過臉去,又被白沐辰掰了回來,“好了,你這小臉生氣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看,你看這里這里都要長皺紋了。”白沐辰笑的輕松,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
“小姐,我就是氣不過啊!”紅燭越說越覺得委屈,“憑什么啊,一個個都圍著三少爺轉(zhuǎn),誰還記得小姐為了這事腿都要廢了?!奔t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好了。別哭了,你哭的我腿又疼了。”
“???”紅燭立刻擦干了眼淚,“小姐你怎么又疼了?!?p> “騙你的。”白沐辰彈了一下紅燭的腦門,“小傻瓜,傷口都結(jié)痂了怎么還會疼啊。”
“小姐,你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你若是難過,我也會跟著不好受?!卑足宄侥笾t燭的小臉說,“我們紅燭啊,要一輩子開開心心的才是?!?p> “紅燭開心不起來?!卑足宄降脑捯稽c都沒起作用,紅燭反而更難受了,“小姐您也聽見了,那日大夫人說的都是什么話,明明是三少爺自己惹出來的事,倒是都怪小姐沒幫忙……以前,哪次三少爺惹事不是小姐出面擺平的,不過一次沒辦的稱他們大房的心意,他們就這么數(shù)落小姐,像是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一樣……他們何曾還記得小姐是搏了命的在護(hù)著他們啊,如今三少爺回來了一句謝謝都沒有,真是把小姐當(dāng)奴才使喚了?!?p> 白沐辰喜歡紅燭有話直說的樣子,這種干凈不染塵埃的個性如今已是少見。白沐辰多想和紅燭一樣啊。
見著白沐辰?jīng)]說話,紅燭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恭敬的話,立刻捂住了嘴:“小姐,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想說小姐是奴才的。”
“你沒說錯?!卑足宄娇吭诎郎?,撫摸著紅燭額間的碎發(fā)道,“我娘本就是白府的丫鬟又是妾室,妾室的孩子一輩子都是要給正室的孩子為奴為婢的?!?p> “小姐你就當(dāng)真咽的下這口氣嗎?”
“若是能護(hù)得了娘親和霖兒周全,委曲求全又有什么關(guān)系,也不會少塊肉啊。”
“小姐……他們這么欺負(fù)您,您怎么不和老爺說啊?!?p> “爹忙著應(yīng)對朝堂之事已經(jīng)很是煩心了,我們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p> “都是老爺?shù)暮⒆樱瑧{什么他們這么對小姐。老爺也偏心,什么事都讓小姐去做,什么危險都讓小姐去擔(dān)著,三少爺明明是長子,卻一無是處,每日里凈是給老爺小姐惹麻煩。紅燭也不見得老爺說他一句啊。”
白沐辰揪起了紅燭的耳朵輕輕捏了一下:“你這耳朵是又不想要了是嗎?”
縱有萬般的不情愿又能如何,白沐辰生來就是如此啊。她也曾反抗過。時至若干年后白沐辰才明白,即便有過于常人的毅力和馬革裹尸的決心又能怎么樣呢?到最后,在這白府;在這朝堂;在這片皇穹之下,自己的反抗不過是蚍蜉撼樹自不量力罷了。
時過境遷,瀛洲島一案中的三百冤魂還未安息,江面和碼頭又開始熱鬧起來,好像所有人都已經(jīng)忘記了這件事,沒有人記得那三百個姑娘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沒有人關(guān)心瀛洲島一事到底是誰的錯;亦是有人知道有人挖空心思的要置人于死地,有人想法設(shè)法的保全大局。白雪褪去,花香花色縈繞皇城;形形色色的聲音匯聚在東門大街;酒香肉香游竄在京都城的大街小巷。京都城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春日第一支顏色出現(xiàn)在睿王府的屋檐之上,落花留在了小廝一路護(hù)送的信件之上,最后停在了端木淵的案頭。端木淵坐在案前模仿著別人的筆記練字,一筆一捺盡斂鋒芒,即是練字也是練心。若是不知道的人都會以為這就是端木淵的筆跡。
“殿下,三皇子府里送來的信。”齊光跪坐在矮桌前,將信遞給端木淵。
“你念吧?!倍四緶Y眼皮都沒抬一下,即便不看也知道端木明初要說什么。
“明日酉時,邀七叔東門大街醉仙居一聚,還請七叔一人赴約。侄兒明初拜請?!?p> “酉時?人多眼雜的,就知道這小子心思沒那么簡單。”端木淵放下筆桿道。
“殿下,要不要派人跟著您?!?p> “他約我酉時相聚于醉仙居,本就是想借著人多眼雜的時候掩飾與我見面之事,你要是帶那么多人去著實太過扎眼,真是要壞了他這番部署心思了?!?p> “殿下,三皇子心思深沉?xí)粫抵新穹?p> “不會,他自己都是提心吊膽的,哪有那閑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