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您看小公子笑了。”屋內(nèi)女子說話的聲音輕柔拂耳,“小公子要快些長大呀……要像爹爹一般高才是啊?!边@般打趣玩笑的話,平日里都是魏婉婉在一旁說著的。
南城將孩子哄得好好的,也不知怎么了,游兒忽然哇哇大哭。南城趕緊抱著孩子搖晃:“這是怎么了……”游兒神色驚恐,南城順著孩子的目光看去,屋門口正站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凌亂的發(fā)絲貼在身上和臉頰上。天黑壓壓的,突如其來的一道閃電劃過,魏婉婉素衣著身,渾身濕漉漉的,無聲無息赫然站立在門口,就像水鬼一般可怕。
“??!”屋內(nèi)的婢女也被魏婉婉嚇了一跳。
魏婉婉所行之處留下了一個個濕噠噠的腳印,端木秉煜不曾想到她會回來,自己與南城雖是清清白白的,可按著魏婉婉的性子根本不會善罷甘休。
“我說這幾日都不曾見你來尋我……”魏婉婉雙手氣地發(fā)抖,說著說著就失聲了,“原來是美嬌娘在側(cè),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啊?!眱裳鄯杭t,熱淚順著腮邊而下。魏婉婉淚流滿面的嗤笑著,“我說你怎么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原來你早就盤算將我棄之敝履,準(zhǔn)備要娶新婦了……”
“婉婉,你聽我說,我和南城不是你想的那般……”端木秉煜說了一半,便被魏婉婉的歇斯底里的怒吼打斷了。
“那是如何!是不是非要立她為妃的那一日你才肯承認(rèn)!”魏婉婉的怒噪嚇壞了南城手里的游兒,這孩子哭的更是厲害。
“你嚇孩子做什么?”端木秉煜抱過孩子交給乳母道,“帶小公子下去?!?p> “南城也先下去了?!蹦铣沁€未走遠,就被魏婉婉一把握住,“大皇妃……”迎面而來的是,魏婉婉的掌摑。南城摔在了地上,又連忙爬起來跪著,好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膽小如鼠的模樣,“大皇妃恕罪,大皇妃恕罪?!蹦铣枪蛟诘厣喜煌5厍箴垺?p> “你本就沒做錯什么,不必向她道歉?!倍四颈喜恢滥睦飦淼哪懽?,將南城扶起護在身后,“錯的人是她?!?p> “你說什么?端木秉煜你再說一次。”
“錯的原本就是你!”端木秉煜在南城面前不想失了臉面,“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打人,你真當(dāng)哪里都是能讓你撒潑嗎?”
“大皇子您別說渾話,是南城的不是?!蹦铣菑亩四颈仙砗笞叱鰜?,“大皇妃息怒,南城是大皇子聘來的乳母,是專門照顧小公子的……南城和大皇子是清清白白的,絕無半點茍且。”南城所言就是想將這事越描越黑。
“乳母……哈哈哈哈……”魏婉婉站在兩人面前笑得失態(tài),“何其荒唐,你還未出閣便被聘來做我兒子的乳母?你這胡話張嘴就來啊……恐怕是一早就編好來騙我的吧……”
“大皇妃明鑒,南城真的是小公子的乳母……”
“下賤!”魏婉婉道,“來人,劃了她的臉,再把這下賤東西給我賣到章臺院里去!”魏婉婉說完,府里的婢女和小廝就沖著南城而來。
“大皇妃饒了我吧!”南城跪在地上求饒,“南城真的只是小公子的乳母啊……”南城哭著哀求,“求您不要將南城賣到章臺院里,求您了?!蹦铣潜蝗思芰似饋恚T而去。
“誰敢動她!”端木秉煜呵斥道,“魏婉婉你何時竟然變得如此惡毒了!”
“拖下去!”
“誰敢動她今日就自己收拾東西滾出府里!”
魏婉婉做夢也想不到。夫妻一場,端木秉煜竟然會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和自己這般爭執(zhí)不下。成婚數(shù)載,端木秉煜如今像是個陌生人一般站在魏婉婉面前。
“收起你那撒潑模樣。這里是大皇子府,不是你家!”端木秉煜怒目圓睜,“你要作威作福滾回你的魏家去。這府邸里,是我,端木秉煜說了算!”累計多年的怒氣沖著魏婉婉撲面而來,“你這般瘋婦模樣怎配做一個皇妃……你,你又見過哪家的皇子像我活的這么憋屈的!”端木秉煜一口氣將話都說完,自己也憋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便是你的心里話,是嗎?”魏婉婉側(cè)著頭看他,“憋屈,我又何嘗不憋屈。我的丈夫,為了自己的權(quán)勢,親手將我的親人推進了火坑里……此時此刻我魏婉婉無能為力,除了被你指責(zé)像瘋婦一般我什么也做不了?!蔽和裢穹鲱~淺笑著,黯淡無光的眸子失了往日的神氣,她望著眼前的陌生人問,“你是怎么騙我爹爹在文書上簽字蓋章的?”端木秉煜愣了神,真到被戳穿的那一刻,自己也慌了。魏婉婉拽著端木秉煜的衣襟問,“你怕什么!敢做不敢說了嗎?”
“婉婉……你聽我解釋……”端木秉煜的聲音發(fā)自內(nèi)心的顫抖著。
“你要我聽什么?嗯?”魏婉婉語調(diào)上揚,“聽我的夫君是如何在朝堂上爭權(quán)奪利,如何不擇手段,即便是出賣親人也要將權(quán)勢牢牢地握在手里的嗎?”若是對一個人絕望至極,是半分也哭不出來的。魏婉婉蒼涼地笑著,“拜大皇子所賜,我爹爹如今正在大理寺生死未卜。如今連太皇太后都盯著這事不放,我看你還有什么要解釋的……”
魏婉婉松開手,端木秉煜腿腳發(fā)軟跌坐在地上,抱著魏婉婉的腿說,“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不知道這件事會驚動到太祖母,我原本以為只不過……只不過以為被父皇責(zé)罵一場罷了。我沒想到會讓岳父大人身陷如此境地啊。”魏婉婉早已經(jīng)哭不出了聲,可眼淚還是奪眶而出。端木秉煜繼續(xù)說道,“我……這件事,是岳父大人自愿的,我沒有逼他,我沒有逼他啊?!?p> “端木秉煜,你還是不是人……這種話你也說的出口?”魏婉婉一腳踢開端木秉煜,“我父親雖已年邁,但是他還至于糊涂!你到底是怎么騙他的?你說啊,你說??!”魏婉婉腿腳發(fā)軟,連站立都有些勉強,“端木秉煜,你能不能和我說句實話啊……算我求你了……”
“婉婉,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的……我不過是不想讓老二討了父皇的好,我不過是想爭一口氣……這件事岳父大人他也是這般認(rèn)為的,我才敢這么做的?!?p> “不過是爭一口氣……哈哈哈哈哈……”魏婉婉笑著,晃蕩著,最后崴了腳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陣寒風(fēng)吹過,身上衣衫濕綿陰冷,猶如入了寒冰地獄的亡魂,牙齒得得作響,卻連聲音都難以發(fā)出。魏婉婉啊,曾經(jīng)也是京都城里有才情有姿色的名門閨秀;曾經(jīng)也引來多少好兒郎的傾慕;曾也高傲的將誰都不放在眼里。魏婉婉曾說:“我若真的喜歡誰,那便是不留余地的喜歡,真心實意的對他好。”若不是真的喜歡,誰又能讓魏婉婉放下身段嫁作人婦呢?人這一生最深的絕望便是,于往事后悔莫及、于眼下無能為力。魏婉婉的癡情終究是錯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