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莫名
自后修真時代結(jié)束,真、巫、血、魔、死,五靈各稱正統(tǒng),混戰(zhàn)多年。先是魔靈起于輕語林地,魔靈王震懾四方。后血靈王怔道而起,戰(zhàn)亂不休,魔靈自此落寞。再之后,死靈由冥王建立冥界,風(fēng)頭一時無兩。冥王后院失火,敗于冥后,冥界內(nèi)訌之際,真武太祖坐收漁利,你方唱罷我登場。
修行五道,唯真正道。
自古成王敗寇。
一統(tǒng)天下的真靈,自然成了修行正道。
“修行真靈的第一步,就是開光?!柄Q長空道,“開天地之靈光,方可汲取天地之靈氣。故開光之優(yōu)劣,亦決定了修行之順逆?!?p> “嗯嗯嗯?!奔o(jì)水寒搓著手,有些急不可耐,“現(xiàn)在就開始嗎?我要怎么做?”
鶴長空臉上帶著笑,盯著紀(jì)水寒的眼睛,繼續(xù)說道,“修行,可不像怪志小說中說的那般簡單。諸如打坐練氣,就能渾身舒暢之說,更純屬無知世人的臆想。修行,是一件苦差事?!?p> “嗯嗯嗯。”紀(jì)水寒的腦袋點的像小雞啄米,“我是個很能吃苦的人?!?p> “修行更非一蹴而就,任你資質(zhì)逆天,亦不可能在一年半載中見了什么成效?!柄Q長空道,“小寒……她算是資質(zhì)奇佳了??杉幢闳绱耍藲q進(jìn)山,到了十二歲,方才初見成效而已。倘若資質(zhì)平庸之輩,或十年八載,或三五十年,亦未必能見修行之功。若資質(zhì)不佳,窮極一生,亦未必能窺見修行之門?!?p> 紀(jì)水寒嘴角一抽,“八歲……十二歲……四年……咳咳,我知道了,我一向很有恒心的。咱們快開始吧?”
鶴長空笑著點頭,攤開手,掌心間涌現(xiàn)出一股極為微弱的亮光,“來。”說著,朝著紀(jì)水寒的額頭而去。
手掌搭在紀(jì)水寒的額頭上,鶴長空又道,“不要動?!?p> 紀(jì)水寒下意識的閉上眼,努力想感受一下。
軟軟的、暖暖的……
嗯……
只是被一個男人摸著額頭的感覺而已。
“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啊?!奔o(jì)水寒道。
鶴長空忍不住笑,“你要什么特別的感覺?”
“這個……總該有點兒感覺吧?”紀(jì)水寒道,“至少也該能察覺到什么力量啊、感悟啊……”
鶴長空收回手,繼續(xù)編筐。
紀(jì)水寒閉著眼睛,愣了一會兒,睜開眼,看向鶴長空,“怎么了?”
“已經(jīng)好了?!?p> “好……好了?”紀(jì)水寒一臉狐疑的看著鶴長空,“師兄,你不是糊弄我吧?”
“當(dāng)然不是?!柄Q長空笑道,“開光么,從來都是這么簡單的?!?p> 紀(jì)水寒耷拉著眼皮,看著鶴長空,片刻,又道,“那心法呢?有沒有什么特別厲害的心法?”
“心法啊,我想想……”鶴長空沉思片刻,恍悟般“哦”了一聲,“有了?!而P凰訣》是鳳凰山的心法,不能傳給你,但我還有一套心法,名曰《莫名訣》,十分厲害,資質(zhì)差的人,無法修煉。不過你資質(zhì)極好,修煉《莫名訣》,應(yīng)該不是問題?!?p> 紀(jì)水寒一聽,就忍不住暗暗的鄙夷。
她可不信鶴長空會傳給自己什么特別厲害的心法。而且,《莫名訣》——名字都那么的莫名其妙,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不過,話說回來,好不容易能修行了,還是不要撿個饅頭還嫌餿了。哪怕是最爛的心法,先煉著也好嘛。
得了便宜,就要充滿感激,哪怕自己很嫌棄——所以,紀(jì)水寒一臉感激的說道,“哇!《莫名訣》,一聽就很厲害,就像很多高手,總是沒有名字的。我就聽說過一個高手,就叫無名,那個厲害啊?!?p> 芍藥擰著眉頭,看看紀(jì)水寒,又看看鶴長空,心說這《莫名訣》是什么法訣?從來沒聽說過啊。她和紀(jì)水寒一樣,也不相信鶴長空會教給她什么好東西。
鶴長空對芍藥道,“芍藥,你回避一下?!?p> 芍藥起身,想了想,直接朝著院門口走去。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或許不該回去,甚至該逃走,遠(yuǎn)離這個是非之地。
但想來想去,芍藥還是朝著忠義侯府走去。
又能去哪呢?
自從被紀(jì)效忠收養(yǎng),自己從來沒有一個人生活過。
外面的世界,大概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吧。
一直回到閑人居,芍藥剛一進(jìn)門,便嗅到了一股花香。
桌上,擺了不少花瓣。
牡丹端著一杯茶,正在品著。看到芍藥回來,牡丹笑道,“我剛好泡了茶,味道還不錯呢?!?p> 芍藥在一旁坐下,看著牡丹給自己倒茶。
“跟小姐出去了?”牡丹隨口問。
芍藥不答,只是看看桌上竹籃里的花瓣,道,“醉翁之意,在酒嗎?”
牡丹輕聲一笑,“你想問什么呢?”
“牧飛龍以前修行不濟(jì),在侯府低人一等。后來即便修為突飛猛進(jìn),卻也不過爾爾。侯府不得寵,又是二公子,無緣繼承爵位。將軍一向最看重二小姐,會把二小姐許配給牧飛龍,本就很奇怪?!鄙炙幱值?,“如今,那雜役的爹娘,投靠了天巫。將軍處事,一向圓滑。天巫地位超然,若非不得已,將軍理應(yīng)不會派你過來,從而得罪了楊箕和江繡,甚至得罪天巫?!?p> 牡丹笑著,把倒好的茶推給芍藥,“嘗嘗,味道不比江南名茶,但也是極好哦。”
芍藥端起茶杯,沒有喝,放在手中把玩?!皩④娖鋵嵤橇私馕业?。我即便……我即便感念于那雜役的不離不棄,也不至于會做出對不起將軍的事情。但是,將軍依然派了你過來。我想,你來這里的目的,并非監(jiān)視那雜役吧?就像將軍將小姐嫁給牧飛龍,也不僅僅是為了攀附忠義侯。”
牡丹依舊笑著,“將軍說,四朵金花里,你是最冷漠的,卻也是最聰明的。起初我是不服氣的,今日聞言,果不其然呢。既然是聰明人,那就該了解,許多聰明人短命,就是因為太聰明了。”
芍藥呼出一口氣,沉默片刻,問,“將軍真的有意要殺我滅口嗎?”
牡丹一手托腮,睜著一雙天真爛漫的眼睛,看著芍藥,道,“重要嗎?”
重要嗎?
不重要的。
不管牡丹給了自己怎樣的答案,不管將軍給了自己怎樣的承諾,其實都不重要。因為牡丹未必會說實話,將軍未必會信守承諾,自己也未必會信。
所以,有些答案,并不重要。
不論回答與否。
芍藥呆了呆,將茶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又道,“味道不錯。很香?!?p> 牡丹笑了笑,說道,“楊箕、江繡,也算是巫靈中的佼佼者,但若要至于氣血逆行,怕是還做不到。是天巫出手救得你?”
芍藥面無表情的看著牡丹,不承認(rèn),亦不否認(rèn)。
牡丹意識到,自己好像也問了一個答案并不重要的重要問題。自嘲一笑,牡丹又道,“說起來,這雜役變成了小姐的模樣,很讓心唏噓呢,特別是她躺在床上興奮到昏迷時。”
芍藥臉色一紅,慍怒難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
牡丹哈哈一笑,“是了,我錯了,到底是紀(jì)家的奴仆,不該對小姐不敬呢?!闭f著,又看了看芍藥,笑道,“大姐說,你對二小姐,有著極為嚴(yán)重的傾慕之心,看來是真的。”
芍藥知道,牡丹想知道原因。她也不想隱瞞,直接說道,“二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恩。”
“哦?”
“很多年前,我還很小的時候,二小姐還沒有去鳳凰山。我一時失手,差點兒害死了小少爺,夫人和將軍都很生氣,要殺了我。是二小姐替我求情,我才得以茍活。”
牡丹呆了呆,抿了抿嘴唇,道,“紀(jì)府之中,大概也只有二小姐,有這般仁慈之心了?!笨聪蛲饷妫瑲堦柸缪?,牡丹道,“二小姐,有時候真羨慕她。在這茫茫天地間,自由自在。溫良恭慧,卻又不拘小節(jié)。仿佛整個世界,都是她的。”
芍藥沉默著,依舊面無表情,眼神卻柔和了許多。
“對了,小姐呢?”牡丹笑道,“嗯,我說的是咱們現(xiàn)在的小姐?!?p> 芍藥眼中的柔和一斂,道,“不清楚?!?p> 牡丹不信,卻也不再過問。
……
靜心齋。
江繡認(rèn)真的聽著紀(jì)水寒背誦的《莫名訣》,片刻,才道,“我于真靈,并不了解。不過……天下萬法,變爾依宗。這《莫名訣》,本身看起來并無問題。只是……應(yīng)該并不完善。第三篇,不該是最終篇?!?p> 紀(jì)水寒氣道,“我就知道,那個鶴長空,果然心思沒那么好。人不可貌相啊。”
江繡笑著摸了摸紀(jì)水寒的腦袋,道,“傻孩子,莫要不知足。你忘了娘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嗎?當(dāng)年你跟娘一起乞討為生,旁人給了個咬了一口的饅頭,你低聲抱怨,為娘怎么跟你說的?”
“永遠(yuǎn)不要嫌棄旁人的善意。”紀(jì)水寒道。
“鶴長空肯為你開光,跟傳你心法,就是善意?!苯C道。
“兒知道了?!?p> “雪中送炭當(dāng)銘記于心?!苯C道,“滴水之恩,亦當(dāng)心生感念。”
“嗯嗯嗯?!奔o(jì)水寒有些不耐煩,“娘,你越來越啰嗦了?!?p> 江繡板起臉,抬手在紀(jì)水寒腦門上打了一巴掌,“小畜生,打得輕了?!?p> 紀(jì)水寒撇撇嘴,討好的笑笑,“兒知錯了,兒就是嘴賤,您別生氣?!?p> 江繡哼哧一聲,又忍不住無奈的笑,“你啊,是男兒身時,這嬉皮笑臉的模樣,讓為娘恨不得打斷你的腿。如今變成了女兒身,依舊這副德性,唉。是為娘的錯,對你疏于管教了?!?p> 紀(jì)水寒收起笑容,握住江繡的手,道,“好啦,您是知道的,我就是這般德性了。是胡鬧了一些,但娘的教誨,我從不敢忘。就像今日,我雖然明知那鶴長空不會教我什么好東西,但我還是很感謝他。也就是在娘面前抱怨一下而已。”
江繡嘆氣,“你能明事理,那就最好了。行啦,時候也不早了,且回吧。有了心法,也開光了,就好好修煉。莫要整日里吃了睡。”說著,抬手捏了捏紀(jì)水寒的臉?!巴ねび窳⒌募o(jì)二小姐,都快被你養(yǎng)成豬了?!?p> 紀(jì)水寒信誓旦旦的說道,“娘放心,我這就回去修煉。以我的資質(zhì),很快就能變成高手了?!?p> 江繡苦笑,點了一下紀(jì)水寒的額頭,“最好別,你若是長了本事,肯定要上天了?!?